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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向有限的眼睛致以无限的歉意

【喻王】就这样(二十下)

慢热慢更


(二十)那天总天气好


三个人坐在饺子馆里,空调冷气让他们都很惬意。王杰希从喻文州手里接过茶壶替三人倒水,黄少天聚精会神地研究菜单,棕褐色短发像是大型猫科动物的皮毛,在日光下利落得耀眼。菜点得很顺利,之前他们私下约饭的次数不少,加上赛后两队例行的聚餐,彼此口味早就清楚。交还菜单时,喻文州叮嘱服务员尽量快些,“我们这位饿一上午了。”他指指黄少天。

“我们这饺子都是现包现下,就算您说要快,那也快不了啊。”服务员有些为难,饭店老板闻声从收银台望过来,“要不你们先整点儿现成的吃?”中年人挠挠剃得凶悍的青皮头,“街对过儿就有熟食铺。”

王杰希一愣,“您这生意做得也忒大方。”

“哎,”老板撑着大腿乐,“反正等会儿吃不下我家饺子是你们损失。”

黄少天敲了下掌心,“不说我都忘了,后门这整条街都是饭店。饿傻掉了。”他絮絮叨叨地在包里找零钱,喻文州把自己钱包递过去,黄少天看他一眼,心领神会,“白斩鸡。”

“半只。”

“蘸料不要蒜。”

“不要。”喻文州说。王杰希支着下巴看他俩唱双簧,等黄少天蹿出去,他坐直身体,不急不缓地问喻文州,“业务很熟?”

“队里私下聚餐一直是这个习惯,”喻文州在桌子下面摸他手腕,见王杰希没有反应,手指便向下,卡进指间,“钱包我带,然后回去再算账分摊——”

“你们蓝雨的习惯关我什么事。”王杰希打断他。喻文州握紧他的手,也不说话,只是笑。

黄少天回来时拎着半只白斩鸡和一份干炒牛河,还有满满一大杯凉茶,外卖袋子打开,食物气息瞬间就散落在空气里。餐具早已涮好,规规矩矩摆在三人面前,黄少天没急着下筷,殷勤地把凉茶杯子推到王杰希手边,喻文州伸手想拦,但已经晚了。

“尝尝,广州特色,特别好喝。”黄少天说。

王杰希挑挑眉,“挺苦吧。”

“不苦,一点都不苦,”黄少天拼命摇头,“你别看它长得像中药汤,其实它是甜的,不信你问队长,我说话你信不过,队长说话你总信得过吧。”

“你可真是他亲队长。”王杰希扭头看向喻文州,眼神揶揄,喻文州本来坐在一边看戏,毫无防备被拖下水,半根鸡骨头扯在手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少天,”他尴尬地摸摸鼻子,“凉茶我几天前就骗他喝过了。”

“靠,那你不早说。”黄少天一副特别遗憾的样子,“不玩了,吃饭吃饭。”没过多久,饺子上齐了,一盘鲅鱼一盘三鲜,还有一盘酸菜猪肉,据说是店内招牌。能在这样一座城市里开起饭店,除了必要的自信,还需要过硬的手艺,事实证明,老板的慷慨并非不切实际或者异想天开。饺子摆盘糟乱,味道却很好,是连喻文州这种从来不爱吃饺子的人都会惊艳的好。老板走过来询问他们味道如何,表情不加掩饰的得意,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半份河粉下肚,黄少天终于恢复平时的敏锐和活力,尽管对王杰希来说这通常并不意味着好事,无论在什么意义上。在他伸手拿蒜碟时,黄少天突然开口,“老王。”

“嗯?”

“你那脖子怎么回事?”黄少天问,指着他的脖颈。那里淤青未退,一块暗红。

王杰希的手在半空停顿一秒,“蚊子咬的。”喻文州咳嗽起来。

“蚊子能咬成那样?”黄少天怀疑地盯着他。

“你们广州蚊子有毒,”王杰希不动声色,“个头儿不大,咬人倒挺狠。”

“那倒是,南方虫子咬人确实凶。”黄少天点头,像是被王杰希的光明正大说服,“你不知道,去年夏休张新杰来广州玩,我闲着无聊找他吃饭,饭店坐了不到十分钟他腿上就一串包,你说蚊子怎么光咬他不咬我啊。”

“北方人好吃呗。”喻文州闲闲接话,王杰希手腕一翻,小半碟蒜泥瞬间倒进他的饺子醋里。他无奈抬头,只看见王杰希一脸无辜,“不好意思喻队,手抖。”

喻文州认命地站起身,“我再去要个碟子。”


“对了,”饺子快吃完的时候,王杰希突然想起来,“你说有东西要给我。”

“谁说要给你了,我是要你替我转交,少自作多情。”黄少天从包里小心拎出一个礼品盒,动作煞有介事,“我可警告你,贵重物品,轻拿轻放啊。”

王杰希接过来,毫不客气地随手一掂,份量不轻不重,“给老方的?”

“欢送他退役的礼物,”黄少天叼着凉茶吸管,“本来打算寄过去,正好你在,还省我一笔快递钱。”

“里面装的什么?”王杰希反复摇晃盒子,试图判断内容。

“索克萨尔和夜雨声烦的手办。”黄少天说。喻文州抿起嘴角,黄少天坏笑着补充,“第六赛季决赛款。”

王杰希点点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扔了。”

“要扔也轮不到你,东西是给方士谦的,你跟我起什么哄。”黄少天理直气壮。在监督王杰希把礼品盒放好后,他犹豫片刻,还是问,“老方什么打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知道他要出国,”王杰希说,“等明天我当面问问。”

“哦。”黄少天吸了口凉茶,“那你呢。”

王杰希莫名其妙,“我什么?”

“前脚商业赛刚打完,后脚你就来问我队长在哪,”黄少天看着他,“要不是你跑得快我早就问了,你找队长干嘛。”

王杰希还未回答,喻文州忽地抬起头,“是你告诉他我在停车场的?”

“对啊,我看他火急火燎的肯定是真有急事,就告诉他了。怎么了?”黄少天表情困惑,喻文州怔怔张开嘴,又闭上,表情像是想笑,又像是想要叹气。最后,他夹起最大的那块鸡肉放进黄少天盘子里,“你多吃点。”

黄少天咬着那块肉,探询的目光在对面两人间来回浮动,但除了看出王杰希正在极力忍笑之外,他没能得出任何结论。他隐约察觉到他的队长和他的宿敌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改变,却说不出所以然。这种微妙的违和感以前也曾出现过,就在两年前全明星周末的第二天,但这一次,黄少天依然没有将它们联系起来。直到日后陪着喻文州坐在手术室外,他才恍悟,原来那就是爱意的起始和雏形。

他咽下食物,“你到底来广州干嘛的。”

王杰希拿着钱包站起身,“来找个人。”

“找人?”黄少天仰头看他。

王杰希捏紧略微鼓起的夹层位置,回过头。“已经找到了。”他笑着说。


他们到得很早,停好车,距离登机手续开始办理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王杰希把礼品盒端端正正抱在手里,喻文州一路替他拉着行李箱,两人在落地窗前无人长凳上坐下,背后植物绿意葱郁。

“少天说他打包了两盘饺子准备留着当晚饭,”喻文州锁上手机,“他还说下赛季冠军是我们蓝雨的,不信走着瞧。”

王杰希没理他,摘下墨镜,敲敲手里盒子,“里面到底是啥。”

“腕表。”喻文州笑,“少天挑的款,我出了一半的钱。”

“多少钱?”王杰希问。

“这你别管,娘家人要出远门,怎么也得意思一下。”喻文州说。

“你平时在蓝雨嘴也这么欠吗?”王杰希抬手要捏他脸,被喻文州偏头躲开,“队长的威严还是要保持的。”他神情严肃。

王杰希嗤笑一声,“就黄少天跟你没大没小那样儿,你还威严。”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喻文州声音很慢,也很轻。

片刻的安静后,王杰希说,“我打算告诉老方。”

喻文州点头,“应该的。”

“那你呢?”

“你想让我跟他说吗?”喻文州覆上他的手,指腹轻抚那些线条,王杰希反手握住他,没有用力。“这决定不该我做。”

喻文州轻声笑,“你做,我做,都一样。”

王杰希沉默几秒,“他还是现役。”

“是吧。”喻文州呼出一口气,“我也这么想。”他拍拍自己肩膀,“三个多小时的飞机,先睡会儿吧。”想到三个小时的经济舱飞行,王杰希干脆地闭眼歪头,靠住喻文州挺直的肩,直到登机牌打印出来,他才发现自己被升了舱。“不对啊,”办好行李托运后,他问喻文州,“昨晚我订票的时候商务舱明明都售空了。”

喻文州耸耸肩,“后半夜有人退票,我给你补了个差价。”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就干这个?”

“我倒是想干别的,你睡那么熟,让我怎么忍心下手。”喻文州语气特认真。

“得得得,打住。”王杰希转身就往安检口走,喻文州跟上他,两道影子在地面拖长,又交叠。他们并肩站在队伍末尾,王杰希翻翻背包,将一个信封交给喻文州,沸腾人潮里,有光自穹顶向他们温柔落下。

“情书?”喻文州问。

王杰希说,“美的你。”

喻文州晃晃信封,不过一张卡片的重量,“我拆了啊。”东西倒出来的瞬间,他怔在原地,因为他们的那两盆三色堇正以照片的形式温顺躺在他的掌心。时隔两年,它们依然在开,和花架上其他几盆他叫不出名字的花一起,在公寓阳台琥珀色的暖光里,开得姹紫嫣红。

“复盘那晚你不是问我笑什么吗,”王杰希也低头看那照片,“就是笑这个。”

“这些都是你后来买的?”喻文州睁大眼睛。

“我妈买的,那天下午她跟我爸看完电影去逛了花市,顺手又给我添了几盆花,换完盆填完土她才把照片发过来,我就挑了张最顺眼的,前两天咱俩去夜市的时候打印出来了。”王杰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将聊天记录朝向他,语气中的得意清晰可辨,而喻文州看着那些大同小异的照片,一句话也说不出。

王杰希撞他手肘,“给个反应。”

“我觉得,”喻文州深深呼吸,“蓝雨开得比微草好看。”

“那说明你瞎。”王杰希说,“下赛季冠军是微草的。”

喻文州小心翼翼地把照片装回信封,抬头冲他笑,“你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吗。”

“想得美?”王杰希问。

喻文州摇头。他说,“我爱你。”


安检队伍将到尽头时,喻文州碰碰王杰希手臂,“落地告诉我一声。”

“知道,回吧。”王杰希眼神很克制,“回去开车别玩儿速度与激情。”

喻文州嘴上应声,身体却一动不动,看着王杰希迈步向前。毫无来由地,他轻声开口,“杰希。”

王杰希转过身,脚步忽然停住。他看见喻文州站在那里,就只是姿态放松地站着,那年广州盛夏最好的阳光落在他脸上,身上,他冲他张开双臂,坦坦荡荡。王杰希向对方走过去,他觉得他傻极了。从来没有过的傻气和笨拙,在他加快脚步栽进对方怀里的刹那,就盈满他年轻的心,喻文州抱紧他,直到他们彼此都几近发痛。

“我真得走了。”王杰希松开手,替喻文州理平衬衫背后的褶皱。

“走吧。”喻文州说,在放手之前蹭了蹭对方脖颈处的皮肤,没有吻下去。他知道他不能。


目送王杰希身影消失在安检口,喻文州转身离开,身后机场行色匆匆的归人和离客,都与他再无关系。坐进车里,他再次拆开信封,指腹长久地摩挲着照片,然后他闭上眼睛,轻轻吻了上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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