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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向有限的眼睛致以无限的歉意

【喻王】就这样(三)

慢热慢更


(三)人生难得是欢聚


在喻文州还没有一把扫帚高时,他对声音的异常反应曾让他的父母忧虑重重。当听到拨浪鼓的清脆声音,绝大多数孩子都会用目光不断追逐声音来源,但喻文州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阳光穿过树叶投下的光斑,对声音无动于衷。为此,他的父母带他进行了全套的听力测试和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说,也许你们的孩子只是拥有一双太过锐利的眼睛,这让喻文州的父母喜忧参半。长大后,比起用耳朵,喻文州依然更乐于且善于用眼睛来审视和理解这个世界,但在转过身看到王杰希的瞬间,他脑海中却迅速浮现出那首有着忧伤故事的情歌的曲调。这令喻文州惊讶万分。很久之后他才发现,他会在这个瞬间想起情歌这件事和这首情歌本身都是关于未来的一个精准预言。

和王杰希不同,在转过身看到他的第一眼,喻文州就认出了这个曾在广州的深夜地铁上与他分享一首歌的少年。无论如何,王杰希那双不对称得颇为特立独行的眼睛的确令人印象深刻。喻文州坚持认为那无伤大雅,尽管这直接导致日后黄少天对他的个人审美嗤之以鼻。盲目是爱情的别名,只是这时喻文州还不懂得这个道理。


两年前的那个夏天,喻文州十五岁,在以排名末尾的成绩勉强通过层层筛选后,刚刚在这天经历蓝雨青训营中的又一次考核。在考核结束后,他戴上平光黑框眼镜,避开吵闹的人群,乘坐一条随意的地铁线路独自离开了训练营。少年喻文州已经初具成年后的雏形,但也仅仅是雏形,他可以轻易看透身边无数同龄人的梦想,却在这个时刻无法看清自己的未来。被梦想抛在身后的感觉着实令人伤感。他撑着伞在如注暴雨中躲进一家网咖,很快注意到一个操着北方口音的荣耀少年。看他打完第一场,喻文州就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在职业联盟里看到他。在离去之前,喻文州毫不吝惜羡慕和称赞,并在对方邀请他打最后一场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绝望。

因为太可惜了。地铁驶过带来光亮和喧嚣,喻文州将一只耳机递给他,心想,一个人不能从事自己热爱的职业,这是多么可惜。他心事重重地加入少年的低声哼唱,直到下车时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

“文州,你在哪里?”他的母亲声音焦急。

“地铁上,刚下车。”喻文州问,“怎么了?”

“刚刚你战队打你电话打不通,直接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说是有事找你,让你马上归队。”

“估计是地铁里信号不好,”喻文州低头看表,“我马上回去。”

“文州。”喻母突然说。

“怎么了妈?”

喻母顿时哽声,几乎为她儿子声音中的平静流泪。半晌,她轻声说:“如果太累了,就算了吧。”

喻文州沉默片刻,说:“可我不想算了。”

他挂断电话,把雨伞塞到少年怀里,在道过“再见”后飞快地冲向旁边的换线地铁,赶在车门关闭前登上列车。在少年大声询问他的名字时,宣告别离的一声长笛终于响彻站台,喻文州隔着玻璃指向少年的胸膛,露出一个笑容。他在心里说,等再次遇见的时候,我会堂堂正正地告诉你,你好,我是蓝雨的喻文州。


“队长。”

“进来吧。”魏琛把烟熄灭,关上窗,在看到浑身湿透的喻文州时惊讶不已。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干净毛巾隔着桌子扔给喻文州:“怎么弄的?没带伞?”

“借给朋友了。”喻文州擦着头发问,“队长,你找我?”

魏琛把桌子上的成绩单推到喻文州面前,喻文州垂下眼睛,毫不意外地在底端看到自己的名字。

“你通过了。但成绩依然是垫底的。”魏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喻文州抬起头,等待下文。

“我刚才和你母亲打过电话了,谈了不少你的事。我知道你一直训练很努力,在家里也很努力,这些我都知道,”魏琛说,“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努力就可以的。你肯定明白。”

喻文州点点头。他太明白了。

在得到喻文州的认同后,魏琛接着说:“那我就直说吧。现在战队比较建议你离开青训营,你在学校里的成绩远比在这里优秀得多。你母亲的意思是只要尊重你的意见就可以,战队这边的手续你不用操心。如果不想回学校,你家里也不会给你什么压力。你读书多,肯定知道什么叫条条大路通罗马,你也没必要非得选一条这么难的路,你说是吧。”

“是,”喻文州看向魏琛的眼睛,“条条大路通罗马。”

劝退喻文州的过程比他想象中要容易,这让魏琛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但喻文州继续说:“可我就想走最难的这条。”

“队长,谢谢你和我说这些。”喻文州笑着说,“但我拒绝。”

魏琛皱起眉,感到莫名的烦躁:“你没必要这样。”

喻文州说:“我知道。”

他的眼睛漆黑而平静,隐藏在其中的一些东西终于让魏琛烦躁到下意识抗拒与他对视的程度。魏琛知道,无论他再说什么,都将无法动摇这个少年,他拥有一副温和清秀的外表和与外表截然相反的坚定与决绝。他点起一支烟,冲喻文州摆摆手,结束了这次谈话。

试图劝退喻文州无果的这一年,魏琛二十二岁。在他的同龄人还在为毕业论文焦头烂额时,他早已在多年的市井生活中过快地成长为一个再也无法轻易被少年理想感动的现实青年。不合时宜的理想看上去总是金光璀璨,内里却廉价而脆弱,比起理想,魏琛更愿意称之为一厢情愿的幼稚。他尊重喻文州的决定,但同时,他也坚信喻文州很快就会在某一次考核中被淘汰出局。直到两年后喻文州为他的离去添上最后一根稻草,魏琛才惊觉少年喻文州的眼睛中令他烦躁不已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喂,吊车尾的,”黄少天站在洗手台前抹了把脸,抬起头盯着镜子里的喻文州。“你刚才干嘛和那个大小眼握手?”

“为什么不握?”喻文州思索片刻,反问道。

“你看不出来我跟他不对付吗?”

“看得出来。”喻文州说。“所以呢?”

“我靠!”黄少天骂了一声,极其无语地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很快,黄少天就将见识到他口中的“吊车尾的”是怎样不卑不亢地完成对魏琛的三连胜,也将经历他人生中第一次令他痛彻心扉的离别。失去与痛苦可以令一个男孩在瞬间成长为男人,但在经历这些疼痛之前,黄少天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嚣张少年,不曾在成长过程中被现实嘲弄,也从未被自己等待多年的理想背叛。当蓝雨的第二赛季终止在首轮季后赛,他坐在观众席上破口大骂,就像所有不成熟的人一样,用虚张声势来掩饰自己的惶恐和不安。

赛季总结告一段落后,魏琛和方世镜带领全队去了那家位于蓝雨附近的火锅店。在火锅蒸腾出的白色雾气弥漫整个包间时,魏琛终于成功把这些因惨败嘉世而郁郁寡欢的少年们煽动起来。他不顾方世镜的劝阻,拎着整瓶啤酒站起身,语气豪迈:“妈的,输了就输了,下赛季再战!”他在少年们的欢呼声中颤抖着喉结将酒灌下,泛着泡沫的冰凉液体洇湿他的灰色T恤。他把喝空的酒瓶重重放在桌上,发现自己的烟盒中早已空空如也。

魏琛把它捏成一团,说:“我走了。”

“买烟去啊?”方世镜想要起身,但被魏琛阻止。他用力按住方世镜的肩膀,冲他露出一个痞笑。

在经过黄少天身边时,魏琛说,“我走了小鬼。”

“快滚吧老鬼!”黄少天快乐地叫嚣,摆出防御姿势,但魏琛并没有按照惯例扇他脑袋。他缓慢地摸着黄少天的头发,很快被黄少天故作嫌弃地闪身躲掉。魏琛笑笑,从整个包间的人声鼎沸中悄然离开。没有人意识到他们这位总是表现得玩世不恭的队长是在以一种如此温柔而残忍的方式向他们告别,除了无声无息跟在魏琛身后的喻文州。

在走出几步之后,魏琛迅速地败给他心中残存的柔软和不舍。他站定脚步,挣扎回头,打算最后再看一眼他的蓝雨,却猝不及防地看见站在饭店门口的喻文州。喻文州望着他,没有前行也没有后退。魏琛僵在原地,绝望地在心里呢喃:别说,什么都别说。算老子求你;而发现喻文州真的如他所愿什么都没说时,魏琛却在如释重负之外感受到怜悯般的失落。在破碎的夕阳里,喻文州向他的第一任队长深深地鞠了一躬。魏琛冲这个曾让他百般不顺眼的少年露出一个被剧痛和不甘折磨得燃烧殆尽的笑容,像两年前那样摆手示意他回席,自己转身向日落的方向走去,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十一个小时之后,太阳将照常升起,而魏琛再也不会回来。如果黄少天能够预知未来,也许这天在火锅店里,他就不会躲开魏琛的手。


从战队建设的角度而言,魏琛的不辞而别并没有给继任队长方世镜留下太大的麻烦,在那封长信里,魏琛将他的双核计划阐述得极其详尽且易于实操。但面对一碰即炸的黄少天,方世镜完全束手无策。在魏琛人间消失的第二天,黄少天就把在晨间训练前发语音骂他几句敲定为每天的必修课,并风雨无阻地坚持了整整一周。

这天早上,喻文州照例第一个出现在训练室。他打开电脑,在登录训练系统的间隙做着手操,用余光看见黄少天走进训练室,坐在他的斜后方。在黄少天拿出手机准备开始他的每日一骂时,喻文州突然问:“你还没骂够?”

黄少天嗤笑:“关你什么事。”

“别幼稚了。”喻文州说。

黄少天回头看他,面无表情:“你在跟我说话?”

喻文州看着屏幕,“对。”

一秒钟之后,在椅子倒地的巨大声响里,黄少天冲向喻文州,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领。喻文州仰起脖子与黄少天对视,甚至没有去看他紧握的拳头。他的眼神平静而危险,那个眼神告诉黄少天,他不介意挨揍,也不介意揍人。对峙半分钟后,黄少天突然松开他,转身扶起椅子,坐回自己的座位。方世镜走进训练室时,刚好听到黄少天清晰冰冷的声音:“喻文州,竞技场93928,密码123,谁不来谁孙子。”

“你们这是?”方世镜皱眉,预感大事不好。

“没事,队长。”喻文州切出训练系统,登录游戏,“我就和他打几场。”

通常情况下,喻文州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但这次,他和黄少天的PK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里,黄少天没有说过一个字。没有语言,没有表情,没有迂回,没有战术,只有刀刀见血,大招强杀。在与他对攻几场后,喻文州很快收手,不再使用任何技能。他放任自己的角色被黄少天疯狂攻击,然后一次又一次点击开始,方世镜站在一旁早就变了脸色,但黄少天对他的劝阻充耳不闻。

“你他妈倒是打啊!”黄少天大叫,操纵角色的双手不停颤抖。

喻文州说:“该和你打的不是我。”

“对啊,确实不是你,”黄少天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夸张冷笑,“该和我打的是老鬼,他人呢,喻文州?”

“魏琛前辈已经退役了。”喻文州看着双眼通红的黄少天,声音平静。“你还想继续吗?”

黄少天摔下鼠标,起身离开了训练室。方世镜不知所措,跟着起身打算去追,但喻文州拦住他,摇了摇头。

晚饭时间即将结束时,黄少天带着一身的雨水走进蓝雨食堂,偌大的餐厅里只有喻文州在慢条斯理地喝汤。黄少天到窗口打饭,选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经过喻文州时如同经过一团空气。悬在半空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一部七年前的国产电视剧,慢镜头里一个年轻人中弹身亡,带着他永成未竟的愚蠢理想过早离去。背景音乐中一个庄重忧伤的男声唱着,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草碧色,水绿波,南浦伤如何,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唯有别离多。黄少天面无表情地听着,忽然憎恶这个慷慨赴死的年轻人:太傻了,太不值了。他明明还那样年轻。他年轻得让黄少天心快碎了。

黄少天大口地吞咽饭菜,自魏琛离开后流下第一滴眼泪,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原来有许多事是没有为什么的。它们一定会发生,它们就是会发生,除了做好准备,你没有任何的办法;可有时候就连准备的时间都不会有。他放下筷子,抱着自己湿淋淋的脑袋无声地痛哭。喻文州抬手关掉电视,在离开餐厅之前,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条提前备好的干净毛巾搭在黄少天的头发上。没有人知道这一天黄少天究竟躲在哪里,但就在这个瞬间,少年黄少天完成了他的第一次成长。鲍勃·迪伦唱,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真正成为一个男人;可这是多么奢侈的愿望。成长总是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第二天早上,黄少天把洗干净的毛巾还给喻文州,在终于停止他对喻文州单方面的针锋相对的同时,也结束了他对魏琛为期一周的晨间一骂。在为黄少天的成熟颇感轻松几天之后,方世镜猛然惊醒:轻松个屁,麻烦大了。一个有机会要说、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说的话痨变得沉默是金,这件事的罕见程度和可怕程度不亚于火星撞地球。

“队长,我觉得不用这么担心吧。”喻文州摘下手套,笑着说。他刚刚在为训练室窗外的一株凤凰木修剪它伸进房间的枝条,这年春夏格外丰润的雨水和阳光让它成长得有些过分茁壮。

“你和他是前后脚进的训练营,你见过有哪怕一天他说话这么少吗?”方世镜忧心忡忡。

“没见过,”喻文州承认。“但这未必是坏事。”他把修剪下来的枝条插进花瓶,在去打水浇花之前从中抽出一根花苞最饱满的枝子递给方世镜:“队长,再等等。马上就要开花了。”


两天之后,喻文州养在训练室窗台的几根枝条连同窗外的整株凤凰木一起,绽放出了这个夏天最为灼目的第一抹鲜红;就在同一天,在嘉世对战霸图的总决赛场馆内,黄少天一跃而起跳上座椅,用一声震惊四座的大喊宣告了他的决心。给我一年时间,黄少天与方世镜郑重约定;方世镜用力点头,再看向喻文州的眼神几乎流露敬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魏琛坚持喻文州是最好的队长人选。喻文州向他露出一个微笑,低下头继续自己未写完的短信。

“真遗憾,”他不无愉快地写道,“下赛季你要被放鸽子了。”

回复来得很快,灰底黑字剥离掉感情色彩,喻文州想象不出发信人的表情。

王杰希说:“是你遗憾,还是我遗憾?”

在百花对战嘉世的那轮联赛结束后,王杰希主动与喻文州交换了联系方式。他们在有来有往的短信中迅速熟络,但喻文州从未谈起他们在广州雨夜的那场奇遇,并且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王杰希蒙在鼓里,直到情况有变,逼迫他不得不向对方坦白。喻文州将其归因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恶劣趣味,那时他并不知道,胆怯通常是深情的第一个征兆。他锁上手机,竖起食指示意黄少天专心看比赛,没有回复王杰希的短信。他想,这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嘉世战队蝉联冠军的新闻铺天盖地,正式宣告夏休期的到来;当天晚上,黄少天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喻文州的宿舍。按照方世镜制定的变态方案,喻文州和黄少天在这个夏天开始了没日没夜的训练。随着黄少天对他的称呼从“吊车尾的”进化到“文州”,喻文州愈发确定,在看似嚣张跋扈的外表下,黄少天其实是个直爽而单纯的好人。而在几个星期的朝夕相处后,黄少天幡然醒悟,在看似温和可靠的外表下,喻文州有时候还真不是什么好人。在喻文州的影响下,黄少天偶尔也会和王杰希发发短信,基本上说不出三句就会打起来。就像黄少天曾经说的那样,他和王杰希不对付。但事实却是,这种因性格完全相反而导致的不对付反而让他们的友情变得坚固,这让喻文州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始终哭笑不得。


第三赛季开始前的这天午后阳光明亮,喻文州和黄少天坐在休息室的沙发里,大屏幕正播放着微草战队的新赛季发布会。发言人宣布,微草新人王杰希将直接被任命为队长,并接手微草的核心角色王不留行。黄少天惊叹:“这家伙这么了不起?”

喻文州笑道:“你好像和他约好了,这个赛季要场上见。”

“这个问题嘛,看来我只好遗憾地放他鸽子了。”黄少天耸肩。

“这样的话,他就已经领先你一年了,还不快点加强练习。”喻文州把手中方世镜交给自己的训练方案递给他,起身活动手腕。

“来了。”黄少天一同起身,翻阅几页后不由得撇嘴抱怨:“队长的这套训练方案,真是够变态的。”在离开休息室前,他看着屏幕上目光沉稳的王杰希,对喻文州挤眼睛:“你说咱们给他发个骚扰短信怎么样?”

喻文州停下脚步,黄少天意图使坏的表情让他忍俊不禁。“好啊。”他说着拿出手机,开始斟酌词句。在他发出第二条短信时,黄少天突然嗷了一声,喻文州好奇地凑过去。

黄少天:王杰希,你的大小眼在镜头里更明显了你知道吗?本剑圣好心建议你,以后面对镜头的时候还是用侧脸吧,不用感谢我。

王杰希:哦,你谁啊?

“他明明存了我手机号!”黄少天向喻文州控诉。

“回他一句狠的。”喻文州忍笑给黄少天支招。

黄少天眨眨眼睛,得意洋洋地回复:我是你爸爸!

王杰希的短信回得飞快:家父礼仪周全,从不放人鸽子。

“我靠!”黄少天愤怒地锁上手机,冲大屏幕上的王杰希咆哮:“下下个赛季,我们场上见!”喻文州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笑得身体发抖,黄少天趁他不备,夺过他的手机研究他和王杰希发的短信。

喻文州:恭喜王队。

王杰希:谢谢。我什么时候能恭喜你?

喻文州:很快。别急。

王杰希:别让我等太久。

这几条短信得体优雅得让黄少天彻底震惊。他举起手机大声抗议:“喻文州,通敌可耻,你到底站哪边的!”

喻文州拿回手机,一边思考该怎么用毫不暧昧的方式来回复王杰希这条实在暧昧的短信,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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