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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王】就这样（十五中）

慢热慢更

（十五）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

如果让王杰希从职业联盟中选出一位最棘手的对手，那毫无疑问会是叶秋，尽管这赛季嘉世在面对豪门战队时拿到的积分少得可怜。王杰希早已察觉到叶秋恐怕独木难支，但嘉世在赛场上的涣散程度依然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季后赛第一轮对战微草，嘉世两回合皆负，王杰希带队踏上舞台时，大屏幕中正在播放这场比赛的高光集锦。他在响彻场馆的欢呼声里仰起头，看见一叶之秋只身倒在燃烧的熔岩之上，那姿态狼狈得几乎让他陌生。

“恭喜王队。”刘皓说。

“谢谢。”王杰希握住他的手，对方掌心湿汗虚浮。他盯着刘皓，试图从这位嘉世副队长的眼睛里找出败北后理应出现的不甘或是痛苦，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记者招待会开始前，王杰希在吸烟室找到叶秋。他垂头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支在地面，指间的烟烧到一半，一截烟灰在空气里摇摇欲坠。王杰希径直走进房间，叶秋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明亮而疲倦，下颌有隐约胡茬，在白亮灯光中泛着青色。“恭喜啊老王。”他说。

“恭喜什么？”王杰希站到窗前。

“恭喜你赢了呗。”叶秋弹掉烟灰，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王杰希看着窗外，黑色飞虫在北京的初夏夜中躁动成群，固执而反复地撞向路灯，声响嘈杂得令人烦躁。他从烟盒里敲出一支叼在嘴里，翻找打火机无果后向叶秋伸出手，“借个火儿。”

“你不是不抽烟吗？”叶秋把打火机扔给王杰希，看他动作熟练地将烟点燃。王杰希很深地吸了一口，才说，“人是会变的。”

叶秋仰起脖子凝视天花板，削瘦面孔模糊在烟雾中，半晌开口，“是啊，人都是会变的。”他的声音很轻，带点沙哑，王杰希觉得那其中像是有隐约的怜悯，但他不知道是对谁。两人一个坐得歪斜，一个站得笔直，都不发一语地默默吸烟，直到王杰希收到微草新闻官的短信。

“记者招待会吧？”叶秋问。王杰希收起手机，点点头。

“一路走好。”叶秋冲他挥挥手，又点起一支烟。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王杰希突然说，“五打一，挺没劲的。”

“你这是和文州组队教育我呢？”叶秋乐了，像是想起好笑的事，“上个月常规赛打蓝雨的时候他也这么说。”

王杰希脚步一顿。叶秋眯起眼睛，语气意味深长，“老王啊，你跟他——”

“我走了。”王杰希打断他，转身离开房间。

四天之后，第七赛季的两回合半决赛如期结束。在老牌豪门霸图面前，微草依旧沉稳延续着这赛季的强势表现，而赛前被广泛看好的冠军队蓝雨却在隔天的比赛中以悬殊比分大败百花。时隔一年，张佳乐再次率队以近乎单枪匹马的姿态闯入决赛，他依然是那个热切而无畏的年轻人，只是不再被善意保护和欺骗。直播结束的那刻，微草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什么想法？”王杰希起身开灯，平静地看着他的队员。

邓复升犹豫片刻，“蓝雨很出色，但明显百花的状态更好。”这是一句在镜头前过于常见的陈词滥调，此刻却无人开口反驳。没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恰当地描述这场比赛了。

“亦辉？”王杰希又问。

“我感觉张队的表现就跟那什么，”李亦辉为难地挠头，“就跟——”

“疯了似的？”袁柏清小声接话，被刘小别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

王杰希像是没有看到他们，目光又转向其余几位队员，在问过一圈后，会议室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最后，王杰希环视房间，目光落在最前排的方士谦身上。还没等他点名，方士谦已经开口，“张佳乐是疯了，和第五赛季一模一样。”

“第五赛季，”王杰希注视他的队员，“是我们第一次拿到冠军的时候。这里有些人在那时候就已经入队，也有一些是后来才加入微草。但我希望你们别忘了，不管是什么时候，能坐在这屋里的人都只有一个目标，”他停顿一秒，“冠军。”

他所说的事情和与世无争无关，声音却不急不缓。微草队员静静听着，眼神逐渐变得坚毅。

“上一次在决赛遇到百花，赢的是我们。这一次还会是我们，明白了吗？”王杰希问。

“明白！”微草队员大声回答，他们看着面前的队长，心中涌起的锐意勇气像是不可遏止。

王杰希笑了，“解散。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准时训练。”

队员三三两两离去后，偌大的会议室里很快只剩下两个人。王杰希坐在电脑桌前摆弄几下鼠标，旁边的打印机开始发出单调声音，方士谦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调侃他，“越来越有队长范儿了嘛，小王同志。”

“不给我起外号你会少块肉吗？”王杰希左手支着下巴，目光依然专注于屏幕。在其他队员离开后，他整个人都显得随意和放松。

“少扯淡，我啥时候给你起外号了，”方士谦说，“小王同志这也叫外号？”

“你当我不知道王大眼是你最先开始叫的？”王杰希瞥他一眼，方士谦哑火几秒，恨恨地骂，“大爷的，谁告的密。”

王杰希勾起嘴角，“没谁，我瞎猜的。还真是你啊。”

方士谦一时气结，干脆握了个纸团砸过去，被王杰希稳稳接住放在桌边。这场景似曾相识，方士谦却想不起上一次是发生在什么时候。“你有时候特别招人烦，”过了很久，方士谦闷声说，“但你还算是个好队长。”

“谢谢你，我真感动。”王杰希面无表情，起身去拿打印好的资料，在纸张翻动的哗啦声响里，方士谦忽然把脸埋进臂弯。“这样我就放心了。”他声音喃喃，像是自言自语。

“张佳乐你今天是疯了吧？你当你是狂剑士啊，上来就打！你对得起弹药专家四个字吗！”

尽管黄少天和方士谦从认识的那天起就始终热衷于互相拆台和抬杠，但事实证明，他们在某些地方是极其相似的。那天晚上将近十二点的时候，黄少天突然在职业选手群中疯狂地弹张佳乐的名字，方士谦故意接茬：“小话痨，等着哥决赛干掉百花给你报仇，不用谢。”

“方神威武。”刘小别手速极快，一句捧场马上发出，句末还附带一个鼓掌表情。

“方神威武！”袁柏清迅速跟上。很快，微草队员陆续出现，硬是把“方神威武”四个大字刷得满屏都是。群里没人不知道微草和蓝雨之间有过节，此刻纷纷拍桌大笑。

黄少天怒，“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刘小别我说的就是你！”

“方神威武。”邓复升这句姗姗来迟，时间却抓得很准，刚好跟在黄少天下面。面对货真价实的第三赛季前辈，黄少天哑口无言，索性转火，“王杰希，你家队员半夜不睡觉玩手机你管不管？”

“傻孩子，他查完房早睡了。”方士谦嘲笑。

“王杰希王大眼出来出来出来！管管你的人！”黄少天不信，继续刷屏。

“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用。”方士谦和他对着刷，一句接一句，聊天窗口很快就是一片兵荒马乱。群里看戏的，起哄的，发表情的，一时间乱作一团，直到一行黑字出现在屏幕上。

“微草的，都睡觉。”王杰希命令。

袁柏清和刘小别的头像几乎是在瞬间灰掉，黄少天发出一串狂笑表情，“小朋友们乖，都洗洗睡吧啊。”

“你也赶紧洗洗睡，三天后别忘了准时收看决赛直播。”方士谦又冒出来一句。

“你还不下线就不怕老王敲你门吗？”黄少天嘲讽。

“我会怕他？”方士谦反问。黄少天不再废话，开始拼命弹王杰希的名字，几句之后，方士谦突然就没声了。

“人呢人呢人呢人呢人呢人呢？”

邓复升发出一个擦汗表情，“我刚才听见队长去敲方神的门了……”

黄少天拿着手机，在快要散尽的火锅热气里笑得直咳嗽。两个小时前，蓝雨的第七赛季遗憾地止步于半决赛，记者招待会结束后，喻文州直接带领全队来了这家位于战队附近的火锅店，就和他接任队长以来的每个夏天一样。除了一句“明年再战”，喻文州什么都没有多说，他知道这不需要。

“吵得满意了？”喻文州拿过茶壶给黄少天倒水。

“队长你也在看群啊？”黄少天灌下几口，扭头看他，“那你干嘛不出来帮我说话，能不能做朋友了。”

“我可刷不过你们。”喻文州耸肩。自从一月初的全明星后，他就再也没有在任何一个有王杰希的群里出现过，但黄少天想必不会注意到这件小事。群里消息仍然在刷，始终保持沉默的张佳乐就在这时出现，他没有回应黄少天的无理取闹，也没有回应方士谦的有意挑衅，他只说，“王杰希，我们决赛见。”

黄少天把手机放在桌上，神情难得严肃，“张佳乐和以前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现在百花主攻和掩护的责任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喻文州说。

“我不是说打法，”黄少天撇嘴，“我是说如果换成是以前，他早就在群里跟我对喷八百个来回了。”

“经历过那样的事，难免的。”喻文州慢慢地说。黄少天盯着手里茶杯，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喻文州问，“你机票买好了？”

“买好了。”黄少天点头。“妈的，想到要花钱去看别人争冠军我就不爽。”他抱怨。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喻文州提醒他。

“你觉得今年谁会赢？”

“非要说的话，我猜是微草。”

黄少天不同意，“张佳乐的状态可是比过去任何一年都好，团队赛你也看到了，于锋和阿轩联手都拦不住他。要不是有他在，今年百花连季后赛都进不去。”

“他的状态的确很好，但问题就在这里。”喻文州说，“百花现在太依赖他了。”

“照你这么说，微草也很依赖王杰希啊，我记得他从出道到现在一场比赛都没缺席过吧？”黄少天咬着西瓜回忆道。

“别忘了，微草还有联盟里唯一封神的治疗呢。”喻文州慢悠悠开口，黄少天咽下西瓜，夸张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喻文州笑笑，“不过你没说错，微草也很依赖他们的王牌。等到方士谦退役之后，微草很可能会出现和现在的百花一样的问题。”

“治疗职业寿命本来就长，祸害遗千年，”黄少天鼓起脸，“方士谦哪有那么快就退役。”

喻文州摇摇头，像是不赞同黄少天的话，但直到他们打道回府，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