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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向有限的眼睛致以无限的歉意

【喻王】就这样(十三上)

慢热慢更


(十三)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


立夏之后,荣耀职业联盟第六赛季的常规赛开始迈向收官阶段。这年北京的气温比起往年更加起伏不定,前后两天的温差几乎可以达到二十度,只有风始终冷而硬,躁动里带起尘埃。在这段忽冷忽热的日子里,方士谦乖乖收敛了乱穿衣服的坏习惯,但这没能阻止他被感冒找上门,好在他还很年轻,病来得快,去得更快,唯一不幸的是传染给了与他一墙之隔的王杰希。

王杰希是在客场对战蓝雨的两天前发现自己被传染的,但除了戴上口罩防止殃及更多人以及多喝热水之外,他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在和父母的电话里,他也没有谈起这件事。因为定期健身的缘故,他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唯一一次大病也是在很久以后,所以面对远非伤筋动骨的小病小痛,王杰希的态度向来是能扛就扛过去。

“你这样硬扛不行。”喻文州在电话里说。

“又不是什么大病。”王杰希嘟囔,语气有些郁闷,他完全不知道喻文州是怎么在短短几句话里听出他感冒的,那是他的父母都没能做到的事。王杰希向来自认糊弄人的本事出神入化,但很显然,喻文州的敏锐程度远在他的预料之外。

“怎么突然就感冒了?”

“被方士谦传染的,”王杰希闷声说,“传染给我他倒是好了,成天上蹿下跳。”

喻文州试图劝他,“还是吃点药吧,声音听着都不对了。”

“不吃。”王杰希拒绝得很干脆,“是药三分毒。”

“你明天还能打吗?”喻文州问。

王杰希清清喉咙,声音不紧不慢,“你想试试吗?”

这赛季微草和蓝雨在积分榜首纠缠已久,即使早已锁定季后赛席位,双方也都始终没有放松。蓝雨队中精于捕捉机会的并非只有黄少天一人,喻文州不会因为王杰希生病就手下留情,王杰希自然也不会轻易让自己成为那个机会。他在第二天的擂台赛中一如既往地强势,而方士谦在团队赛中的表现更是凶悍得毫无牧师风度,王杰希猜测那多少是出于把感冒传染给自己的愧疚,但他没有去向方士谦求证,因为他知道方士谦说出的话和做出的事在很多时候完全是两样。

那天晚上,王杰希没有参加赛后的例行聚餐,记者招待会结束后他和邓复升叮嘱几句,直接回了酒店。洗完澡后他躺在床上,伸手慢慢把床头灯调暗,胜利后的兴奋感也如同那昏黄的光,一点一点在黑暗中褪去,他的头发还湿着,昏沉睡意就带着梦境汹涌而来。梦里是熟悉场景,他坐在车顶灯沉默投下的光线里,车厢空空荡荡,耳畔风声喧嚣,身边戴着眼镜的少年抿起嘴角,声音温和,“我今年十五岁。”

可我已经不是十六岁了,王杰希想。他抬起头,却在对面的车窗里看见十六岁的自己,头发剪得很短,眼神中像是有对全世界的困惑。王杰希知道这是梦,在一月初的全明星周末之后,他就开始越来越频繁地梦到那个广州雨夜的零碎片段,反反复复,仿佛一个即将被点破的隐喻。

“你叫什么名字?”王杰希问。少年凝视他,声音含着笑意,“你猜。”

王杰希张开嘴,觉得有一个名字压在他的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他能感到列车正在减速,风声却越来越大,其中夹杂着与敲门声类似的响动,一声比一声清晰。从梦境跌回现实的瞬间,王杰希猛地睁开眼,床头灯光刺痛他涣散的视线,让他下意识又把眼睛闭上。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慢条斯理而富有韵律,声音和节奏控制在足以把人叫醒而不会惹人厌烦的程度。在王杰希认识的所有人里,会这样敲门的只有一个。

但他还是闭着眼睛喊,“哪位。”

过了几秒,门外才有回答。“你猜。”来人笑着说。


王杰希盘腿坐在床尾,小心而满足地捧着一个外卖粥碗。粥很烫,他只能小口吹着吃,粥的甜香迅速在空气里扩散开来。“他们还没回来?”他哑声问。

“没,现在应该是在唱歌,”喻文州背对他,正在往电热水壶里倒矿泉水,“方神说要给我们唱好日子。”

“哦,所以你跑我这儿是来避难的?”

喻文州给水壶插好电,转过身看他,表情委屈。王杰希浑身一抖,“打住,你别这么看我。”

“你怕什么?”喻文州靠着桌子,是很放松的姿势,看向王杰希的眼神似笑非笑。王杰希不接话,低头专心喝粥,感冒导致的食欲不振让他在晚饭时并没有什么胃口,现在一觉睡醒才突然觉得饿得厉害。

水开得很快,喻文州把沸水倒掉,又重新烧了一壶。沸腾水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拔下电源,把开水和感冒颗粒一起倒进水杯,棕褐色液体浮起热气,在半空悠悠飘动。王杰希盯着那白汽,开始没话找话,“你们晚上在哪儿吃的。”

“场馆附近的一家粤菜馆子,”喻文州说,“少天找的地方。”

“好吃吗?”

喻文州想了想,“还行。他家的汤煲得挺好,以后有机会带你也尝尝。”

“我不尝。”王杰希说。

“为什么?”喻文州疑惑。

“我对你们广州的汤有心理阴影。”

喻文州哭笑不得,“你不是吧,两年前的事情记到现在?”

“我记性一向这么好。”王杰希声调嘶哑,眉却扬起。喻文州看着他,眼神暧昧不明,“我可不觉得你记性有多好。”

这一次,疑惑的人变成了王杰希。“为什么?”

“不为什么。”喻文州轻描淡写。他把水杯递给王杰希,“不烫了,喝吧。”

王杰希皱起眉,“刚吃完饭不能马上吃感冒药。”

“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喻文州冲他晃晃手表。

王杰希又说,“感冒药喝了容易犯困,我明天还要起大早赶飞机。”

“我问过药房医生,这个喝了不犯困。”喻文州直接把水杯塞进他手里,“你还有什么借口?”

喻文州的神情温柔,却让王杰希无话可说。在喻文州面前,他觉得自己所有引以为傲的聪明伎俩都变得拙劣无比。他闭上眼,咬牙一口气把药水灌下去,五官因苦涩而扭曲。

“你不吃药不是因为怕毒,是怕苦吧。”喻文州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调侃,“难怪我在你家的时候做苦瓜你从来不吃。”

“正常人谁爱吃那玩意儿。”王杰希苦着脸抱怨。他反复漱口,那苦涩却亘之不去,像是长在他的舌头上。喻文州翻翻口袋,把一支棒棒糖塞给他,王杰希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仿佛那里躺着一颗手雷。

“少天给我的,他爱吃。”喻文州面不改色。

王杰希起身去开窗通风,嘴里含着糖果,咬字不清地讥讽,“借花献佛。”

“说到花,”喻文州岔开话题,“你的三色堇养得怎么样了?”

“微草开花了,蓝雨还在打骨朵。”王杰希站在窗前说。

喻文州笑,“它可能和我一样,速度比较慢。”

这是五月初夏的好时光,岭南的夜吹起微风,空气潮湿而温暖。透过大开的窗,喻文州能看见万家灯火蔓延向远方的城市尽头,于漆黑夜色中熠熠生辉。就在这摇曳灯火里,王杰希忽然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像是很惋惜,“我觉得它今年开不了。”

喻文州看着他,慢悠悠地摇头。“别急,”他说,“很快就会开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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