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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王】就这样（十二下）

慢热慢更

（十二）转眼这些已成回忆

别墅前院是刚修剪不久的大片草皮，植物清香在雨后空气中弥漫，月光里天地一片静谧，王杰希坐在台阶上抽烟，身后影子被光映上地面。喻文州推开门时，脚步就踏在那片延伸而来的灰黑色上，影子的主人没有回头，肩背轮廓挺拔而固执。

喻文州把外套披在王杰希肩上，坐在他身边，“怎么不在里面抽？”

“污染空气。”王杰希说。喻文州的到来并没有让他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像是早有预料。

“屋里抽烟的人不少，”喻文州说，“也不差你一个。”

王杰希呼出一口烟，“我队里小孩儿都在呢。”

喻文州轻笑，“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说你像单身父亲。”

“现在知道了。”王杰希看他一眼，夹烟的手撑住下巴。喻文州注意到他抽烟的姿势，曾经那种生疏的天真已经消失无踪，露出袖口的手腕却依然好看，喻文州盯着那里，想起王杰希在北京盛夏里的细窄脚踝，喉咙瞬间变得黏稠。他别开视线，点起烟深吸一口，呼出的烟雾缓缓散开，在冰凉空气里如呼吸颤抖。有好一会儿，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文州。”王杰希突然开口，喻文州眼神警觉，“你可千万别问我喜欢谁。”

王杰希被逗笑了，“我就想问问你最开始是怎么决定进职业圈的。”

“因为喜欢，所以就进了。”喻文州说。

“联盟现在二百多号人，谁不是因为喜欢？”王杰希反问。

喻文州伸长腿让身体舒展开来，“说来话长。你真想听？”

“真的。”

“我刚开始打荣耀是初中的时候，当时班上的同学都在玩，我的操作和指挥在他们之间都是最好的，逐渐就有了做职业选手的念头。等到后来初中毕业进了蓝雨训练营，我才发现我的手速在职业圈里根本就是一塌糊涂。”喻文州笑了笑，像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中间被战队劝退过，当时魏队，就是魏琛前辈，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我家里。”

王杰希听得很认真，“你家里怎么说？”

“我家里对我打荣耀这件事倒是没怎么阻拦，从最开始就没有。我爸妈感情很好，但是我爸做生意常年不在家，我妈总是担心对我有亏欠，所以一直很尊重我的想法。魏队给她打完电话之后她也只是跟我说，如果太累了就算了吧。”喻文州轻轻弹掉烟灰，“那之前我是想过的，是不是放弃比较好，因为人的手速不像经验或者意识，是没办法利用重复训练提升的东西。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觉得我还是很喜欢荣耀，不想就这么算了。我不能提高手速，但可以提高别的，只是用心多少的问题。”他避重就轻地总结，“最后就是现在这样。”

王杰希沉默半晌。“你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犹豫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秘密。”喻文州冲王杰希露出一个微笑。“现在轮到你了，”他说，“你家里是怎么同意你打荣耀的？”

也许是过冷的天气麻痹了他的神经，王杰希对这个问题中过于明确的指向性没有丝毫察觉。他怔了怔，“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家里是怎么同意的，准确地说，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会同意。”他把烟按灭，“我跟家里摊牌说我要退学打荣耀那天我爸就火了，和我冷战一周，我妈让我去走我想走的路，我爸死活不同意，我妈就给了我几千块钱让我离家出走吓唬我爸。”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搞出那种魔术师打法了。”喻文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罕有一见的震惊表情让王杰希忍俊不禁。“我走了没几天，我爸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了。他可能是真被我吓得不轻，这之前我在家在学校都挺乖。”他冲喻文州笑，表情像是怀念，“那年我才十六岁。我一直觉得我妈特厉害。”

喻文州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后来的事情。十六岁的少年王杰希离家出走去了哪里，遇见了什么人，喻文州都知道。在王杰希重新讲述这个故事之后，它在喻文州心里终于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开头。他慢慢吸掉最后一口烟，抬眼和王杰希对视，他告诉自己，如果现在王杰希提起那个雨夜，那么他就坦白。

但是王杰希什么都没有说。他从台阶上站起来，披在肩上的外套被他抓在手里，他说，“走吧，回去。”起身的瞬间，喻文州深深呼吸，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怅然若失。

进入训练营的那一年，喻文州明白主观上的努力在很多时候都毫无用处，纵使晚上路千条，白天依然旧模样，尽管他始终固执地走在最难的那条路上。然而这个认知并没有将喻文州塑造为一个悲观主义者，正相反，这让他学会了在被生活嘲弄时付之一笑，因为他坚信，就像书中写的那样，人总有力量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泥地里拔起来。但不久后喻文州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人的意志是注定无法控制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