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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王】就这样（十一下）

慢热慢更

（十一）假如能，不想别离你

比赛开始前，喻文州在洗手间里撞到正从口袋里摸烟的王杰希，打照面的瞬间，喻文州就愣住。几个月不见，王杰希的头发剪短不少，那让他看起来很像五年前广州雨夜中的那个少年，但那是喻文州从采访视频中早已得知的事，他并不是在为此惊讶。他站在洗手台前凝视镜子中的王杰希，紧闭的窗外没有光，没拧紧的水龙头里不断有水滴落。

王杰希抓抓头发，表情有些尴尬，“剪头发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说话间，空烟盒被他捏成一团。

喻文州用力把水龙头拧紧，转过身真诚地说，“挺好的，显年轻。”

“我出去买包烟。”王杰希不接话，转身要走，被喻文州拦住。他翻翻口袋，冲王杰希举起大半包软云，“抽我的。”

洗手间门外不远就是吸烟处。喻文州凑得很近，借着昏黄灯光替王杰希把烟点燃，王杰希微微歪头，用手拢住那团光，叼烟的嘴唇柔软湿润。那是永远无法被镜头呈现出来的东西，就像他在短短几个月内突然削瘦的面部轮廓，也是在走近之后才能隐约发现，但喻文州什么都没有说。他为自己也点起一支烟，学着王杰希的样子靠在墙上。

“你不抽烟的。”王杰希说。

喻文州微笑，“是啊，我不抽烟的。”

王杰希扭头看他一眼，像是想起什么，也跟着一起笑了。“那两盆花长得不错，”王杰希仰头呼出烟雾，“现在都打骨朵了。”

“好好养，你们北方冬天有暖气，可以开花的。”喻文州说。

王杰希摇头，“这花能不能开取决于你。”

“王队可别忘了，我知道你家在哪。”喻文州很深地吸了口烟，红亮火光一闪，又很快变得黯淡。他把烟熄灭，笑着说，“你输了不想浇花也没关系，今晚我不介意去帮个忙。”

“这点儿小事儿哪好意思麻烦喻队，”王杰希慢条斯理，“我的花当然是我自己浇。”

喻文州从墙上直起身与王杰希对视，两人的眼睛都带着笑意，漆黑而明亮。王杰希说，“那我们场上见？”

“场上见。”喻文州回答。

在过去的一周里，王杰希和往常一样，将大多数时间用于研究下一轮比赛的对手。除了刚刚出道的新人于锋，这赛季的蓝雨和过去相比并没有太多人员上的变动，在机会主义风格日渐完善成熟后，蓝雨一扫上赛季的颓势，与榜首微草的积分相差无几。王杰希从来不曾轻视过被无知媒体视为蓝雨短板的喻文州，但直到发觉自己在团队赛中毫不自知地步入对方圈套，王杰希才真正意识到喻文州在战术造诣上的可怕。

“黄少天位置？”在攻击索克萨尔的间隙，王杰希在团队频道中突然发问，无人回应。从微草对索克萨尔的围攻正式形成的那一刻开始，黄少天的夜雨声烦就不见了踪影。王杰希心下一沉，几乎是在瞬间发布撤退命令，但已经太迟。拔刀斩的冰冷剑光在他中断攻击后退的刹那袭来，伤害判定带来的僵直不过零点几秒，却足以让早就做好准备的喻文州操纵索克萨尔完成六星光牢的读条。束缚类技能不慌不忙地循环放出，直到血条清空，王不留行始终如同困兽困顿其中。

屏幕变灰的那一刻，王不留行的视角刚好停留在索克萨尔的面孔上。王杰希慢慢松开鼠标，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就要被那双失去颜色的眼睛看穿。

“都别跟我抢麦啊，今晚第一首歌我要献给老王和微草！”两只话筒都被黄少天抓在手里，他无比欢乐地坐在点歌台前，“蓝雨的同志们，会唱的等下跟我一起唱！”

郑轩瘫在沙发上，“话筒都被你拿走了，我们拿什么唱。”

“没话筒可以用喊的，”黄少天嗷了一声作为示范，“就这么喊，阿轩别告诉我你不会。”

“队长，我身体不舒服，申请先回酒店行吗？”郑轩看向喻文州，目光真诚，喻文州思考几秒，先是坐得离黄少天远一些，然后用同样真诚的目光看着郑轩，摇了摇头。方士谦坐在一边看得真切，“我说什么来着，这姓喻的一看就没安好心，坑我们就算了，”他贴在王杰希耳边说，“连自己队员都坑！”

王杰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黄少天装模作样的试音声打断，《好日子》的前奏响起的瞬间，众人哄堂大笑。黄少天举着两只话筒，唱到高潮时陶醉地闭上眼睛，方士谦撸起袖子就要去切歌，被邓复升好脾气地劝回座位。蓝雨众人的深情大合唱结束后，王杰希扭头盯着喻文州，语气平静地宣布：“喻文州，你的花完了。”

喻文州乐不可支，“你觉得不高兴可以唱回来。”

“唱就唱。”方士谦接话，不顾王杰希的拒绝用力把他拉到点歌台前。在看清方士谦点的歌时，王杰希一怔，转身冲喻文州露出一个微笑。那是一首并不大众的国语民谣，但微草队员却意外地都会唱，直到他们冲蓝雨众人唱到高潮部分，喻文州笑容一僵，终于明白王杰希那个微笑中的不怀好意，因为那句歌词是这样的：亲爱的广东姑娘，亲爱的广东姑娘，我爱你。

“方士谦你王八蛋！”黄少天气得大骂。这句歌词毫无疑问地触到他的痛处，无论它是在讥讽蓝雨没有姑娘还是在把蓝雨众人当成姑娘，喻文州把他按回座位，目光凝固在王杰希身上。王杰希踩着高脚凳坐在聚光灯下，是难得一见的放松姿态，他唱出那句“我爱你”的声音低沉柔和，看向喻文州的眼神中却有清晰的挑衅，柔软与强硬在他的神情中奇妙地并存，喻文州看着他，心跳得不堪一触。他垂下视线，在黄少天的煽动下起身走向点歌台。

“好听吗，广东姑娘？”坐回沙发时，方士谦咧嘴冲黄少天乐。

“好听个屁，”黄少天双手冲他比中指，“等下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真的好听。”

方士谦试图表达不屑，却在喻文州开口的瞬间吃惊得睁大眼睛，就和在场所有人一样，那其中甚至包括黄少天。“这什么歌，没听队长唱过啊，”他自言自语，在发现方士谦呆呆怔住时，语气又重新变得得意，“怎么样，队长唱歌好听吧？我早就听过了，那时候我和队长都还在训练营呢，他——”

“黄少，你那时候不是天天和队长过不去吗，”郑轩插嘴，“还一口一个吊车尾的。”

“还有这事儿？”方士谦大笑，黄少天扑过去作势要掐郑轩脖子，“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确实好听，”邓复升老实地点头，“就是粤语听不懂。”

黄少天看一眼大屏幕，“连歌词都没有啊，估计是歌太老了，”他放开郑轩，“来来来，我给你们翻译。”

那的确是一首很老的歌，曾听它长大的人们如今早已是为人父母的年纪。很多年前，喻文州也是在偶然中听到，但现在，他可以在不看歌词的情况下一字不差地唱出整首歌，因为那就是他想说的一切。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把深情写在歌里，面对近在咫尺却又触不可及的爱人，这几乎就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人在说出心里话的同时而不被觉得唐突的方式。喻文州并不认为王杰希能够听懂，但他依然很认真地在唱。他低着头，没注意到王杰希悄悄拿出手机按下录音。

这不是王杰希第一次听到喻文州唱歌，甚至不是第二次，第三次，十八岁后的每年生日时，王杰希都会在一通来自广州的电话里听到喻文州和黄少天荒腔走板的生日歌二重唱；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听到喻文州认真唱歌，那和他平常说话的温和声音是多么不同。王杰希从不知道，喻文州温文尔雅的身体里竟然能够发出这样真挚而深情的声音。

他们是走出KTV才发现外面下起大雪的，喻文州和王杰希走在最后，出门时，两群年轻人已经在侧门外的小巷里打起雪仗。喻文州难以置信地仰起头，看见暖黄路灯照亮大片雪花，在灰银夜色中织成铺天盖地的白，几点寒凉落进他年轻的脖子，他都没有感觉。

“现在你见到下雪是什么样儿了。”王杰希替他把围巾系紧，喻文州张开嘴，又闭上，一团白汽凝结在冰天雪地里。王杰希带着凉意的手擦过他的脖颈，喻文州想不起自己上一次哑然失语是什么时候。

王杰希问，“好看吗？”

喻文州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点头。“好看。”他说。

王杰希勾起嘴角，即将说出口的话被突然袭来的雪球打断。雪球握得很松，方向却很准，王杰希下意识弯下腰，雪球在他头顶支离破碎。“王杰希，让你在队长面前出卖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黄少天站在不远处冲他嚣张地笑，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士谦一把按在雪地里，“兄弟们上！今天先废了这个小话痨！”

王杰希抖掉头发里的雪，和喻文州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默默溜出巷子。主干道上有清雪车经过，足有半人高的积雪堆在路边，在大雪中还有加高的趋势，喻文州摘下手套，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王杰希看着他的动作，表情费解。

“怎么了？”喻文州撑开伞，站得更近一些。

“你撑伞干嘛？”王杰希问。

喻文州很困惑，“下雪了啊。”

王杰希看他一眼，决定放弃解释，在这种时候，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南北方的差异。他伸手接过喻文州手中的伞，在被对方拒绝时坚持道，“你贡献雨伞我负责撑伞，很公平。”

那个雨夜，王杰希也是这样说。在物非人是的景色里，喻文州的手不由得一松，他想，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而且我比你高，”王杰希扭头冲他笑笑，“你撑伞我怕夹到我头发。”

在酒店楼下告别时，王杰希收起伞还给喻文州。喻文州看着他雪白一片的半边肩头，这才发现一路上王杰希都在有意把伞撑向自己这边，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你唱的什么歌，挺好听的。”王杰希随便地拍拍衣服，问。

喻文州喉咙一紧。他拂掉王杰希肩膀上那层雪，轻声说，“珍重。”

那是个很冷的北方冬夜，纷扬大雪幕天席地，世界却安静极了。喻文州告别时的神情太过温柔，直到躺在暖气房里，王杰希才恍悟那是一句一语双关。他看着歌词，终于知道喻文州在唱什么，他方天气渐凉，前途或有白雪飞，假如能，不想别离你。王杰希反复播放那段充斥叫好声的嘈杂录音，直到窗外的大雪无声停止，月光照亮整座城市。在未来的漫长人生里，王杰希会多次听到更清晰的版本，但这段录音却始终保留在他的硬盘里，即使某天他不忍再听，也从未删除过。

这一年，王杰希二十一岁，在他一生的黄金时代。他走在一条他想走的路上，肩上偶尔会有很轻的雪，更多的时候会有很重的责任，他拥有一个冠军，而第二个就在不远的未来；他擅长很多事情，感情却不是其中之一。如果王杰希在感情上再敏锐一点，他就会明白，在一语双关之外，那其实还是一句颇具喻文州风格的委婉表白，就像喻文州很多意有所指的言语和举动。但遗憾的是，直到未来喻文州露出马脚，王杰希才在恍然大悟中将这一切联系起来。

TBC

调了个喻文州版本的《珍重》，这基本就是我心目中喻队的声音了，歌词也给人感觉用情很深。有兴趣的话可以听听看，原唱叶倩文，链接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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