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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向有限的眼睛致以无限的歉意

【喻王】就这样(十一上)

慢热慢更


(十一)假如能,不想别离你


喻文州离开的第二天清晨,王杰希醒得很早,房间一片安静,读到一半的书倒扣在床头柜,白地白墙被初升的太阳照亮,这是为他熟知的世界,但王杰希看着无人枕边,明白有些东西和过去已经不同。在浇花时,喻文州的名字难以避免地从他的脑海闪过,王杰希敲敲花盆,心中深觉习惯的可怕。

出门前,王杰希把那两盆花从阳台搬进室内,天气预报说今天会在三十度以上,而喻文州的养花须知中写得很明确,高温会伤害它脆弱的花苞。当然,这是王杰希精简后的版本,因为喻文州把须知写得实在过于煽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的确很像一封情书。王杰希将车开出停车场,明亮阳光瞬间笼罩他的身体,他点起半个月来的第一支烟,心想,原来有牵挂的感觉是这样的。

把车停好后,王杰希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直接去敲方士谦的门,然后不出预料地,屋内久久无人应声。王杰希知道方士谦必然还没睡醒,但他依然极富耐心地敲着,直到房门猛地打开。

“大清早的你有病啊?”方士谦吼,声音因半睡半醒而沙哑。

“都八点了。”王杰希说。

方士谦拧着眉头,“啥事儿?”

“还你车钥匙。”王杰希举起钥匙,表情诚恳,方士谦顿时就要发作,王杰希不紧不慢地补充道,“还有请你吃面,说好的。”

方士谦翻了个白眼,伸手抓过车钥匙,把门摔上。洗漱声很快从屋里传来,王杰希等在门外,嘴角慢慢浮起笑意。


他们吃饭的面馆正对微草侧门,店面不大,门外的立式灯箱上写着二十四小时营业,面端上来时,方士谦看着碗中明显比正常多出近一倍的面量,很乖地抬头跟老板娘道谢。前些年几位老队员尚未退役时,方士谦经常在王杰希查房后带他们偷偷翻墙来这里吃夜宵,但现在队中的新人已经没有这样胡闹的勇气,新人尊重他们的队长,与此同时也敬畏他。方士谦是爱热闹的人,孤身一人觉得无趣,也就很少再这样做,但这不妨碍他怀念那段时光,并且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翻墙技术而得意。想到这里,方士谦忍不住乐了。

“笑什么?”王杰希问。

“管着吗你。”方士谦顶回去,低头专心拌面。由于店里无人,老板娘并没有打开空调,只有几台老式吊扇徐徐吹着风,他正巧坐在风口,头顶翘起的头发不时晃动。王杰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方士谦总是能够把善举和恶言以一种奇妙的方式结合起来,那始终让王杰希觉得好笑。

饱腹感有效地减轻了方士谦的起床气,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不再有怒意。“昨天我在训练营呆了一天,”他说,“有个玩儿治疗的小鬼还不错,我挺喜欢。”

王杰希思考几秒,“袁柏清?”

“对,就他。”方士谦说。

“还太嫩。”王杰希评价。

“敢情您没嫩过。”方士谦嘲笑,“今年我好好带带他,最多明年他就能接我的班。”

王杰希面无表情,“别的不说,他那脾气倒确实能接你的班。”

“怎么说话呢你。”方士谦用纸团砸他,王杰希一把接住放在桌边,拿过茶杯替他倒水。店家提供的是热水,在夏天里显得十分不合时宜,王杰希把茶杯放到方士谦面前,又低头倒给自己,面孔被白色蒸汽模糊,方士谦扯扯领子,有些不自然,“我和你说个事儿。”

“怎么。”

“这赛季把副队交给复升吧。”方士谦说。

王杰希一愣,抬头看他。方士谦避开他的目光,小口抿着热水,“肩上压个衔儿总得端着,我不爽。”半晌,他又说,“再说我这性格本来就不适合当什么队长队副的,给他我心里也踏实。”话说完,他露出一个微笑,那柔和线条隐匿在光和影的交界处,王杰希看着他,现在,他明白方士谦提到接班人的原因了。按照常理而言,治疗选手本该是所有人当中职业寿命最长的一个,但王杰希很清楚,辅助微草的王牌角色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论操纵者是林杰还是他自己。

“什么时候。”王杰希平静地问。这是个指向模糊的问题,但他知道方士谦会懂。

方士谦乐,“干嘛小队长,舍不得我?”

王杰希没有笑,他很认真地看着方士谦的眼睛,“什么时候。”

“不急,怎么也得等咱再拿个冠军。”方士谦伸了个懒腰,重新恢复成他平常的懒散样子。

王杰希沉默片刻,“别叫我小队长。”

“好的大王。”方士谦点点头。王杰希无力地瞪他一眼,方士谦勾起嘴角,在金色日光里笑得像个嚣张少年。王杰希起身结账,那个笑容却长久地在他眼前徘徊,让他几乎难以遏制地想起林杰,也想起每一位带着不甘的甘愿从微草退役的前辈。


对微草来说,那是个人员颇为动荡的夏天。副队长的交接,冠军成员的退役,还有新人的不成熟,无一不令微草战队的支持者们忧心忡忡,王杰希解决这种担忧的方式与过去并无两样,比起夸夸其谈,他始终是个更乐于用成绩说话的人。在整支队伍愈发纯熟的团队配合下,微草成功地延续上赛季的强势表现,直到冬天到来。

这一年微草和蓝雨在常规赛的首次相遇来得很晚,尽管这两支队伍在积分榜上始终咬得很紧。比赛开始前一天晚上的电话中,喻文州煞有介事地念着最新一期电竞周报的头版头条,在听到那句“另一支可能建立王朝的战队”时,王杰希低笑一声,没有说话,喻文州却停下,两人的呼吸声在电流杂音中蔓延。过了一会儿,喻文州突然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柔。

“在呢。”王杰希应声,他站在窗前,看见外面的城市漆黑一片,夜色中寒风呼啸。他想起天气预报中的大雪,正想提醒喻文州明天穿厚些,就被对方打断。

“很累吧。”喻文州轻声说,王杰希点烟的手指忽然一颤,就像他疲倦的心一样。所有人都问他可不可以,从来没有人问他累不累。但王杰希只是说,“不累,”他缓慢地吐出一口烟,“谢喻队关心。”

电话那端陷入沉默,再开口时,喻文州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岔开,他向来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没有什么能比“喻队”两个字更直白地表明王杰希的态度了。他们说到天气,说到雪,却对近在咫尺的榜首大战闭口不谈,直到喻文州有意提早挂断电话,王杰希的声音始终没有再露出任何与疲惫有关的破绽,但喻文州知道,他就是知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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