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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向有限的眼睛致以无限的歉意

【喻王】就这样(八上)

慢热慢更


(八)这个世界好得很


“王队,你是故意的吧。”喻文州问。

“喻队这话说的,哪儿能啊。”王杰希看他一眼,声音不紧不慢。

喻文州指指吃得一脸悲壮的蓝雨队员,哭笑不得,“带一群不能吃辣的广州人来川菜馆子,还说不是故意?”

“你看这一桌儿红多喜庆,就当给你们庆祝了。”王杰希夹给他一筷子毛血旺,喻文州下意识推远瓷盘,又被他推到面前,“你本来是能躲掉的,要怪就怪黄少天去,谁让他非跟我抬杠说请啥吃啥。”

被夹到瓷盘里的是一块浸满辣椒油的鸭血,不祥的红色油光在灯光中闪动,像是挑衅,喻文州支起下巴歪头看它,几乎可以想起最后的团队赛中将王不留行的心脏击穿的那枚燃烧箭矢。第四赛季的首轮常规赛蓝雨北上赴京,主场作战的微草却在输掉团队赛后以四比六憾负蓝雨。喻文州记得王不留行是怎样倒在索克萨尔的低阶技能下,那并不是魔术师该有的姿态,狼狈得近乎难堪。他轻声重复王杰希的话,“你本来是能躲掉的。”

王杰希咽下食物,微微偏头看向他,目光中像是有困惑。喻文州保持歪头的懒散姿势和他对视,沉默在他们之间凝固,漫长得几乎可以听见时间流逝。在王杰希突然弯起嘴角的瞬间,喻文州挪开视线,像是被那笑刺痛。他知道王杰希明白了。

“都是我自己选的路,有什么可躲的。”王杰希说。喻文州坐直身体,正想说话,就被桌子对面传来的痛苦求救打断,“队长,水!”

“怎么不说话了小话痨,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方士谦幸灾乐祸。

“说你妹!”黄少天哑声嘶吼。

方士谦沉浸在大仇得报的快感中,拍桌大笑,“死了都不耽误你刷屏,怎么现在说仨字儿就没动静了。”

黄少天咳得眼眶发红,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冲方士谦比出一个有气无力的中指。喻文州把茶壶放到玻璃转台上转给黄少天,郑轩替他倒水,还没倒满就被黄少天一把夺走,仰头猛灌。方士谦笑得捂住肚子,郑轩用幽怨的眼神看喻文州,“队长,你是不是欠王队钱了。”

“有吗?”王杰希扭头问。

“明明没有。”喻文州努力表达出委屈,但很快被自己声音中的笑意出卖。郑轩又看他一眼,声音虚弱,“压力山大啊。”


蓝雨的航班在第二天中午起飞,他们住的酒店距微草战队并不远,酒足饭饱后,王杰希以消食的名义送蓝雨回酒店,喻文州当然没有推辞。两群在饭桌上建立友谊的年轻人穿越深夜的北京街巷,像风喧闹一路,王杰希和喻文州慢慢走在最后,这是个北风尚未吹起的初秋,开始泛黄的银杏叶被夜风吹落,车辆驶过后便一地破碎,在有刺鼻气味的沥青路面上打着旋。

“北京这空气是真不行。”王杰希皱着眉说。一片银杏叶落进他的队服兜帽,喻文州抬手捉住它,捏着纤细叶梗在王杰希眼前晃,“空气确实不太好,落叶倒是挺好看。”

王杰希摇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十月份来北京,那落叶才叫好看。”

“十月份蓝雨没有在北京的比赛。”喻文州说。他站到王杰希左侧,偶尔有车开着远光灯从身边驶过时,他就站得离王杰希更近一些。

“那就等明年呗,”王杰希觉得好笑,“树就在这儿,又不能跑了。”

他们站在路口,年轻的面孔被信号灯的闪烁红光照亮,喻文州把银杏叶小心拢在掌心,像是怕它因抓不紧而落入漆黑夜色,或者因抓得太紧而支离破碎。他冲王杰希笑,“你也在这儿,跑不了。”王杰希有些疑惑,喻文州贴在他耳边用气声说,“这顿饭我记住了,跟你没完。”

在红灯转绿的光线里,王杰希浑身一颤,捂住耳朵就往前走,“你干嘛贴我耳朵边儿说话。”

“怎么,不喜欢?”喻文州笑着问,于是再一次,王杰希无法回答,就像一年前那样。那时,喻文州在两千三百公里之外的电话中叫他的名字,像针刺进他的心脏,而刚才,喻文州的声音就落在他耳边,像火苗舔过他的耳朵。这是个理应让他觉得被侵犯的举动,王杰希几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无法开口表示反感。他们走入酒店电梯,王杰希放下手,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硬,“还没问你呢,第一次正式比赛什么感觉?”

“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王杰希问。

“你。”喻文州说。

王杰希沉默一会儿,“实际对战和你的推演当然不一样。”

电梯门悠悠滑开时,喻文州决定不再打哑谜,尽管王杰希可以轻易猜到所有谜底。他用房卡打开房门,转过身,在没有月光的黑暗中凝视王杰希的眼睛:“你的打法变了。”

“是吗?”王杰希反问。

这就是回答了。喻文州看着王杰希,像是看见那个广州的雨夜,玻璃车门沉默而不容辩驳地挡在他们之间,门外的少年抱着他的雨伞,表情惊讶而懊恼。而现在,十九岁的王杰希站在他面前,在褪去青涩之后,他的面孔上多了其他的什么东西,那像风声一样没有实体,却让喻文州心动得毫无头绪。

“一定要让最好的东西消失?”他低声问。

“如果带不来胜利,那就不是最好的。”王杰希神情严肃。半晌,他补充道,“再说了,真正美好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消失。”他露出一个微笑,“这是句电影台词,忘了是哪部了。”


又闲聊几句后,王杰希很快离开,他念完那句深情台词后露出的笑容却印在喻文州的脑海中,让他在那个安静的夜晚几乎彻夜无眠。第二天的飞机上,喻文州带着浓重倦意看完那部电影,在那句台词出现时不由得露出苦笑。希望是美好的,也许是人世间最美好的,而美好的东西永不消逝,喻文州不知道在他心中疯狂生长的模糊爱意是否可以算作美好之物,但他问自己,如果它永不消逝,而且无法停止,他又该怎么处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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