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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王】就这样（七下）

慢热慢更

（七）庆幸我们还有运气唱歌

喻文州坐在观众席上，目光锁定在场馆前方的大屏幕中，这是第三赛季百花对战嘉世的总决赛。不可否认，在经历又一个赛季后，百花核心繁花血景变得更加成熟，但弑神远比他们想象得艰难，叶秋看穿他们的战术意图，轻松得就像守门员看穿一粒绵软无力的点球。在百花试图围杀气冲云水失败反被一叶之秋破阵后，不再有任何人会对这场总决赛的胜负抱有疑问。喻文州长舒一口气，叹息道，“差不多了。”

“好……好强……”肖时钦有些结巴地感叹。

“真是不可思议。”喻文州合上笔记本，“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的一叶之秋，竟然还是会被对手低估。”

“因为不够了解。只有真正了解他的对手，才有机会战胜他。”张新杰看着大屏幕，若有所思地说。几十秒钟后，屏幕画面在响彻场馆的叫喊声中定格，一叶之秋站在赤色大地上，夕阳散出的冰冷红光照亮最前排的选手席。喻文州抬起头，一眼就看见王杰希正贴在方士谦耳侧说些什么，神情严峻。

“那么能够击败他的会是谁呢？”喻文州笑道，目光转向身边。黄少天扬起眉，“自然是我了。”

“下赛季会见分晓的。”张新杰总结道。他站起身，向几位结识不久的新朋友道别后便走回霸图所在区域。屏幕中正在播放嘉世的季后赛高光集锦，是在为接下来的颁奖仪式做准备，但喻文州的视线一直凝固在前排，肖时钦不无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于是很快注意到他的目标。

“那是王杰希前辈？”他眯起眼睛，像所有近视患者在试图看清远处时下意识做的那样。

喻文州说，“是啊。”

“王杰希？在哪呢，我看看，”黄少天探过头，语气变得兴奋，“看到了看到了，晚上揪他出来夜宵吗？这次应该轮到他请客了。”他跃跃欲试地摸出手机发短信，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一次被拉黑后不满地嚷嚷，“我靠，他怎么一言不合就拉黑我啊。”

“你们和他这么熟吗？”肖时钦瞪大眼睛。

“是挺熟的。”喻文州点点头，肖时钦的表情让他忍俊不禁，“很惊讶？”

肖时钦挠头，“有点。”他想了想，又说，“我从来没在采访里见他笑过，感觉不是个好接近的人啊。”

“是吗？”喻文州笑。他打开手机相机对准王杰希，他的侧脸在拉得过近的焦距和不甚明亮的光线中显得有些模糊。喻文州按下快门，将照片传给他。几秒种后，看着王杰希回过头露出的笑容，肖时钦目瞪口呆。喻文州向王杰希挥了挥手，愉快地把手机收回口袋，扭头冲肖时钦弯起嘴角。

喻文州同意肖时钦的话。在他看过的所有采访里，王杰希都从未笑过，在面对镜头时，他的脸上总是有种威严，那并不冰冷，却始终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那个笑容，喻文州想，真是好看极了。

“眼神儿不错，隔那么远还能看见我。”王杰希站在洗手台前擦干手上的水，转身对喻文州说，“找了半天吧。”

“如果我说我一眼就能找到你，你信吗？”喻文州缓慢地问。

王杰希扬起眉，话还没出口就被黄少天打断：“因为他那双大小眼的辨识度实在太高了，你说是吧队长？”

“队长？”王杰希准确地抓住重点，至少，那是他以为的重点。喻文州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黄少天一眼，说，“还没正式交接，不算。”

“正式交接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怎么不算。”黄少天快乐地反驳。在长达一年的共同训练后，他已经认为让喻文州做队长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他在喻文州身上越来越多地看到自己不具有的东西，其中有一些他并不知道名字，但他知道，那可以带领蓝雨走向胜利。他眯起右眼，用手指冲王杰希的心脏比出一把手枪：“下个赛季，我们场上见。”

王杰希点点头，“然后再被你放一年鸽子？”

“我靠，你这人到底会不会聊天啊？”黄少天小声咆哮，“下赛季我们走着瞧，什么斗神，什么魔术师，我要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剑圣！”说完，他转身就走。

“文州，最后的团队赛你怎么看？”王杰希不理他，自顾自把视线转向喻文州。

“气冲云水在嘉世的体系中是相对更容易击破的一环，百花针对他的布局是非常合理的，”喻文州说，“但是——”

“但是他们的意图被叶秋猜到了。”王杰希思索道，“或者说，是被叶秋推断出来了。”

“可根据在哪？他是从哪里看出百花的战略意图？”喻文州问。

“连你也想不明白？”

“岂止是我，”喻文州语气无奈，“和我一起看比赛的人都想不明白。”

王杰希沉默一会儿，说，“真想赢他。”

喻文州笑，“想让叶秋输估计只能下药了。”

“你能不能别在笑的时候说这种话啊？”王杰希无语。

“怎么？”喻文州歪头问道。在白炽灯光下，他的眼神中有种真挚的无辜，那让王杰希无话可说。他们并肩走出洗手间，身后两道影子在扬尘中晃动，喻文州突然说，“孙队和上赛季不太一样了。”

“打法更成熟。”王杰希说。

喻文州低下头，把手掌紧握成拳又松开，骨骼轮廓在皮肤下时隐时现，像是有力量积蓄。“不止。”他摇摇头，没有继续再说话。

颁奖仪式结束后，孙哲平在选手通道中找到正准备离开的叶秋，即使是在三连冠后，他也没有出席记者招待会的打算。孙哲平不在乎叶秋不愿抛头露面的原因，他只知道这是一位不容任何人轻视的对手，如同高山横亘在眼前。他向叶秋伸出手，声音中没有狂傲，但掷地有声：“下次我们会赢的。”

“这话有点儿耳熟啊，”叶秋笑着和他握手，“没那么容易。”

“是吗？”孙哲平和他对视，叶秋的视线却转向下方。在比赛结束十几分钟后，孙哲平的左手依然有轻微颤抖，并不剧烈，但足够说明问题。叶秋松开孙哲平的手，贴在他耳侧低声说，“你的打法对手的消耗不小吧。”

孙哲平回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百花备战室，张佳乐正在那里面，等待和他一起面对媒体的长枪短炮。他看回叶秋，声音平静，“那又怎样。”

“悠着点儿。”叶秋拍拍他的肩，然后转身离开。孙哲平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在昏暗通道中久久站立，打开备战室大门时，汹涌而来的白亮光线几乎灼伤他的眼睛。张佳乐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垂在地面，孙哲平慢慢走到他面前，在蹲下时感到头晕目眩。他沉默几秒，突然开始以一种无比深情的语调反复念着张佳乐的名字。

“张佳乐，张佳乐，”孙哲平抬起头，说，“这名字起得好，喜庆。”

张佳乐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孙哲平继续说，“你不乐怎么佳啊，笑一个呗。”

张佳乐依然没有说话。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去看孙哲平。孙哲平坐到地上，“我给你唱首歌吧。”

“你那破锣嗓子，我不听。”张佳乐咕哝。孙哲平不管他，清清喉咙就开始唱，在看到张佳乐没绷住露出笑脸时终于停下，问，“我唱得怎么样？”

张佳乐踢他一脚，“难听死了。”

“你行你上。”孙哲平不满道。

“我上就我上，”张佳乐直起后背，“下一句是啥？”

孙哲平想了想，“‘等春暖花开，开满我们阳台。’”

那天晚上，这首歌一直回荡在百花战队的备战室内，像是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在随后的记者招待会上，孙哲平和张佳乐脸上毫无失落的笑容让所有带着恶意的提问者哑口无言。张佳乐是乐观的人，此刻他和每一个被善意保护和欺骗的年轻人一样，对未来抱有热切而无畏的自信，以为未来在等着每一个人。很久之后他才会知道，这是他距离冠军最近的一次机会，也是他唯一一次能够和孙哲平一起夺冠的机会。

那是个拥有惊人高温的炎夏，嘉世以三连冠建立王朝的新闻像潮水般涌入街巷，在躁动不已的空气里挑起几乎所有人的情绪。王杰希把夏休期的大多数时间都花在训练室，以近乎偏执的苛刻不断修正自己的打法，夏休期过去一半时，方士谦也提前归队，在心照不宣中陪王杰希一起经历蜕变前最痛苦的过程。在方士谦酒后吐真言之后，王杰希已经不再为他的心口不一而困惑，尽管方士谦和他说话时依然火药味十足。方士谦退役后，王杰希身边再也没有这样爱恨都浓烈鲜明的人，这让他很难不怀念他。

在诸多战队的新赛季发布会中，最令王杰希在意的毫无疑问是蓝雨，无论是出自什么原因。他和方士谦一起坐在休息室，颇为无奈地听他对三位即将出道的新人发表评价。屏幕中蓝雨新人郑轩刚刚读完发言稿，方士谦乐不可支地问，“这人是不是没睡醒啊？”

“睡醒的在这儿呢。”王杰希看着黄少天拉近话筒，顿觉头痛欲裂。几分钟后，喻文州终于接过话筒，方士谦却没了声音。

“不说点儿啥？”王杰希扭头问。

“这个喻文州，”方士谦皱起眉，说，“我不喜欢他。”

王杰希莫名其妙，“他招你了？”

方士谦咬碎嘴里的糖果，白色纸棍指向屏幕：“你看他这太极打的，还有这个笑，一看就没安好心。”

王杰希盯着屏幕，试图在喻文州得体的笑容中找到方士谦所说的没安好心，但直到发布会结束依然无果。这是王杰希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喻文州，只觉得自己对他的描述一点都没有错，这位蓝雨的新队长是个稳重的聪明人，而且长得的确好看。

“他笑得挺好看啊。”王杰希说。

“拉倒吧，你俩一个德性，别人都看不懂你们想啥。”方士谦起身离开，语气不屑地总结道，“这小话痨比你俩可爱多了。”

这是方士谦的真心话，尽管那听起来更像是蓄意为之的气话。在看到王杰希在酒席上若有所思的严肃表情时，方士谦已经隐约预感到他在几年后的模样，那太过沉重，他为王杰希拥有这样一个活泼的朋友而感到欣慰。他与黄少天接触不多，但足以让他了解对方的直率性格。方士谦向来欣赏直爽坦诚的人，最初他反感王杰希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无法看懂对方，但在黄少天面前，王杰希总能被迫显露出一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神情，那让方士谦觉得有趣。

但短短几天之后，他就为自己曾说过这句话而后悔了。

TBC

时间留下了美丽和一片狼藉，庆幸我们还有运气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