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谨向有限的眼睛致以无限的歉意

【喻王】就这样(二十三下)

慢热慢更


(二十三)情人啊,醒来嘛


他们一觉直睡到中午,磨磨蹭蹭过了饭点,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出门前王杰希把自己的平光镜甩给喻文州一副,看他站在玄关镜子前跟过长的刘海和头顶压不下去的碎发一心一意地较劲,忍住没有就他的发型发表任何观点。尽管年龄差从他们相遇那天起就一直存在,它能够被王杰希清晰感知的时刻却并不多,好像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意识到,喻文州比他还要小几个月呢,说到底也不过是刚刚二十出头。

王杰希二十四岁生日的第一顿饭,他们很没创意地去吃了面条,就在微草侧门对过那家面馆。那是下午,店里没什么人,王杰希熟门熟路带喻文州坐到最里桌,老板娘放下看到一半的电视剧走过来,顺手从收银台抓了一大把瓜子放在他们桌上,“来啦王队。”

王杰希取下墨镜,“来了。”

“照旧?”

“照旧,不过有一碗不要蒜,凉菜不要辣椒。”王杰希回答,老板娘点头说好,转身就风风火火进了后厨,喻文州眼镜口罩都还没来得及摘,看着她的背影愕然开口,“我怎么感觉像进了你们食堂一样,还带暗号的。”

“这家的过水儿面可比我们食堂做的筋道多了。”王杰希边嗑瓜子边摇头。

“过水面?”

“就是凉面,等会儿你尝尝。”王杰希把瓜子推到喻文州面前,“队里都好这口,以前总有人趁我查完房偷摸翻墙跑过来吃夜宵,一个两个还以为我没发现。”

喻文州咬着瓜子乐,“方神带的头吧。”

“还能有谁。”王杰希撇嘴。

“对了,”喻文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今天不用回去看看你父母吗?”

“单位安排他俩出国学习,昨晚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他俩打过电话了。”王杰希拍拍手,把桌上散落的瓜子皮码成一小堆,不多时饭菜上齐,除了面量和浇头翻倍的两碗面,老板娘还额外送来了煎蛋和啤酒。“这顿免单,就当阿姨请你过生日。”中年女人抱着胳膊冲王杰希笑,“托你的福,这些年总有微草粉丝找过来,店里生意一直不错。”

“阿姨,这酒——”王杰希想要起身,肩膀却被按住。“酒你不能喝就给你朋友,都一样的,别跟阿姨客气。”老板娘说着,眼睛望向桌子对面,看清喻文州五官的瞬间,她忽然怔住。

“不好意思啊,阿姨,这个酒我恐怕也不能喝。”喻文州弯起嘴角,老板娘扭头问王杰希,“咱死对头的队长是不是应该收双份钱?”

王杰希点点头,“特别应该。”三个人都笑了。


告别热情的老板娘,耀眼日光已近西斜,王杰希要上楼拿罐头,喻文州不方便进去,就站在后院老槐树下等他。再下来时,王杰希叼着半块苹果,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喻文州接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几个猫罐头,两罐可乐,切好装盒的水果,一条薄毛毯,还有一大块野餐布,翻到这里,喻文州震惊地抬起头,“水果就算了,野餐布哪来的?”

“茶水间。”王杰希咽下苹果,“队里人都爱过来喂猫,怕他们直接坐地上凉,就买了块野餐布备着。”

“罐头也是你买的?”喻文州问。

“嗯。”王杰希帮他把野餐布铺开,“以前都是混着干猫粮喂的,老方走的时候留了几箱罐头,喂了几个月院儿里猫嘴全给喂刁了,再给干粮谁都不吃,只能买罐头。”喻文州没再说话,安静坐在王杰希身边看他摆弄那些罐头,夕阳的光带着潮湿热度向城市落下,照亮几颗从树荫探出的小猫脑袋,也照亮一地露水和落花。王杰希在向距离最近的玳瑁勾手示意,那动作像是有着一辈子的温柔和耐心,喻文州想,这支战队怎么可能会有不再需要你的那一天。

“想什么呢,”王杰希突然开口,“眼睛都直了。”

喻文州打开一罐可乐,“我在想,要真算起来,你平时跟这些猫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跟我在一起的时间长。”

“这好办,你转会到微草,我保证做到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出现在你眼前。”王杰希不紧不慢地说。

“为什么不能是你转会到蓝雨?”喻文州和他扯皮。

“因为我还没无聊到连野猫的飞醋都吃,谢谢。”王杰希头也不抬,看着那只玳瑁吃饱喝足,依恋地蹭进他怀里。和上次陪王杰希来喂猫时如出一辙,喻文州试图去摸玳瑁的脑袋,手伸过去就被猫尾巴打开,他闷闷不乐地揪起一根狗尾草,“它们怎么都不喜欢我。”

“土生土长的微草粉,知道吗?没挠你就不错了。”王杰希一边挠猫下巴一边看他,眼神得意,左手却冷不防被对方轻轻抓住。“无所谓,”喻文州声音带笑,把一枚狗尾草挽成的指环戴在他的无名指上,“反正它们老大已经归我了。”

那是七月,一个平淡夏日里的傍晚。围墙外隐约传来人声,偶尔夹杂自行车干涩的铃,空气甜蜜,黄昏漫长,他们始终坐着吃东西闲聊,直到夜色初降。王杰希带下来的薄毛毯被喻文州抖开,裹着两人紧靠的身体,就像所有男孩在长成男人之后会想要做的那样,一个关于温情与陪伴的梦和理想。院子里起了风,树影在月色里摇摇欲坠,王杰希靠在喻文州肩上,他笑起来的时候,月光下能看到嘴角很浅的酒窝。

“笑什么?”喻文州问。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第一回跟你来这儿喂猫那次。”王杰希撑起身,“那时候哪能想到现在会是这样。”他回想起那段有尾无头的京剧,把一串槐花别进喻文州的衬衫扣眼,“世事难料。”

“你想不到,我能想到。”喻文州枕着胳膊躺下,“刚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就想过以后的事。”

王杰希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你觉得以后是什么样?”

“过几年你先退役,然后我退役,找个时间一起向父母坦白,之后可能你会来广州,更大的可能是我会来北京,继续从事一份和荣耀相关的工作,工作之前能先读个大学就更好了。房子的话,现在这个就很好,不过应该重新装修一下,搞得像个家一点,装修完咱俩就一起上班买菜做饭睡觉,可以再多养些花,还可以养个猫猫狗狗。”

“猫。”王杰希说。

喻文州笑,“养个猫。朋友结婚生孩子了就去随礼,咱俩谁生病了就互相照顾,孝顺彼此父母,工作闲了有空就出去旅旅游,等人到中年了,激情消退进了倦怠期,会开始吵架……”

“冷战。”王杰希纠正,喻文州怔了怔,很赞同地点头,“对,咱俩真要吵的话那肯定是冷战,床头战完床尾就合。等事业上再没什么发展了,人也老了,父母陆续去世,最后就只剩我们两个,退休赋闲在家,几个还活着的朋友没事出来聚聚,等再老一些,就去公园散步打太极什么的,然后——”

“然后去世的就该轮到咱俩了。”王杰希总结。久久没有听到回复,他低下头看着喻文州,“怎么,你怕死啊。”

喻文州张开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一言不发。半晌,他轻声说,“我怕我走在你前面。”

“生死有命,合会有离,多大点儿事儿。”王杰希用指腹蹭了蹭喻文州脸颊,喻文州翻身坐起来,别在胸口的那串槐花掉落在地,被他重新握在手心。“没有大过别离生死的事,”他凝视着王杰希的眼睛,语气柔和而认真,“从来都没有。”


稍晚些的时候,喻文州接到外卖的电话,通知他再过五分钟去侧门取餐。他挂掉电话开始整理衣服,王杰希伸手帮他把衬衫后摆粘的槐树叶摘掉,“干嘛去?”

“吃面的时候给你定了个蛋糕,马上就送到,”喻文州扯扯领口,“你可以想想等下许什么愿。”

王杰希想都没想,“下赛季微草冠军。”

“我还是把蛋糕退掉好了。”喻文州伸手就要拿手机,被王杰希笑着制止,“我没什么愿望。”他说,“就祝你刚才说那些鸡毛蒜皮的以后都能实现吧。”

喻文州站起身,“包括冷战的部分?”

“为什么不包括?我还真挺想知道咱俩谁能战过谁。”王杰希坦然抬头,喻文州搂住他的脖子,俯身吻了吻他嘴角。“对了,”王杰希声音含糊,“冰箱里还有饺子没下呢。”

“放心,蛋糕不大,不耽误今晚回家那顿上车饺子。”喻文州松开手,把毯子重新给王杰希披好,在临走前揉了下他的头发。目送喻文州离开,王杰希躺下来,似曾相识的草地和树木清香在空气里弥漫,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天,他的父亲为他的母亲盖上一条薄毯。那天午后阳光正好,他的父亲说,人总不能为了避免结束,而选择避免一切开始。


那个夜里,王杰希送完喻文州回到公寓,天色离破晓还早,他却再也没能睡着。不是因为去机场的路上喻文州以手痒为名坚持要坐驾驶位导致他轻度晕车,而是因为现在躺在这张床上,他想到的都是喻文州,他的气味,他的体温,还有他们的性。王杰希把脸埋进另一侧枕头,几秒钟后无可奈何地翻身下床,把从战队带回的行李箱拎了出来。好像是很久之前,他离开广州的时候,喻文州问过他,你让我以后自己一个人怎么在这张床上睡得着,而现在,喻文州离开了他的房子,终于也一并带走了他的睡眠。他的情人是这世上最坏的司机,却从始至终都是个最好的预言家。


TBC

评论(84)

热度(1083)

  1.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