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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向有限的眼睛致以无限的歉意

【喻王】就这样(二十二下)

慢热慢更


(二十二)你固执得真漂亮


腊月最后一轮客场对抗蓝雨的常规赛结束,王杰希带队回到北京。比赛复盘和每年例行的分发礼物完毕,春节假如期开始,不过几天,战队大楼很快就人去楼空。王杰希和往年一样没急着离开,直到送走最后一名队员,和后勤的人一起检查完训练室设备,又喂过猫,才收拾行李回家。上路之前,他给喻文州发了条短信,对方没回,估计是这会儿还在国际航班上睡着。

临近年关的北京不再堵车,街巷在红日白雪中空落,才下午三点钟,店铺就已经纷纷降下卷帘门,春联和年画倒是贴得热闹至极。王杰希放慢车速,又降下半扇车窗,北方冬季干冷的空气透着让他心安的气味,一路上不断有车从他身边飞快掠过,他也丝毫不着急。他调出本地电台听起来,在等红灯的间隙还接了个电话,是王母打来的,嘱咐他回家时带瓶醋。


那年春节假期即将结束的时候,王杰希收到了两张照片。第一张来自留在瑞士学摄影的方士谦,照片里是个背着画板的姑娘,过耳短发,眉眼间说不出的干净和风情。王杰希叼着吃到一半的牛舌饼,腾出手来打字,“你对象?”

“你嫂子。”方士谦回答。王杰希震惊当场,还没来得及回复,那边又补充一句,“如果我运气够好的话。”

王杰希字也不打了,一个电话拨过去,“什么情况?”

“老王,”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方士谦的声音异常凝重,“你说,我长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王杰希说。

“就不该问你,”方士谦骂,“你他妈审美从来就没行过。”

“我不行你行?”王杰希反问。

“甭管我行不行,”方士谦嘲笑,“反正你能看上喻文州就说明你不行。”

王杰希懒得和他抬杠,起身去到厨房,把中午剩下的葱爆肉放进微波炉加热。“别说我,说你那姑娘,”他调好时间,“人家是看不上你还是怎么着?”电话那端陷入沉默,很快,微波炉叮了一声,王杰希把热过的肉夹进饼里,动作不紧不慢。

“咱先不说长相,”电话那边又抛出一个问题,“老王你说实话,我性格怎么样?”

王杰希咬下一口肉饼,心满意足地说,“更不怎么样。”

对面啪地挂了电话。王杰希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吃他的饼夹肉,两分钟之后,手机铃声如他所料响起。“老王,这姑娘我是真喜欢,”方士谦语气挫败,“也是真没辙啊。”

“你还有没辙的时候。”王杰希笑。

“不怕你笑话,我现在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方士谦小声嘟囔。在感情的领域里,他自认不能理解的地方并不多,但这个经验之外的姑娘真的让他困惑极了。“约她去看画展她说没空,请她吃饭也说没空,我说带她打荣耀,人家还是没空,平时难得打个照面也是躲着我走,我就奇了怪了,我是哪儿惹到她?”

“直接问不就得了,问她是不是烦你。”王杰希随口提议,那边却没有说话。一阵沉默后,王杰希醒悟,“你该不是不敢问吧?”

方士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语带懊恼地说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从来都没有这么怂过。王杰希想说,那不是怂,但这胆怯究其本质是什么,他一时也答不上来。他的母亲显然是对的,去爱是人类的本能,爱情本身却始终是个让人费解的东西。挂断电话后,王杰希不可避免地想到喻文州,想到他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谎言,这让他有些感慨,在爱里,居然没有人可以免俗。


第二张照片是有人匿名发在职业选手群里的,照片背景是医院的骨科门诊,主角喻文州左脚被绷带缠满,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看向镜头的表情颇为无奈。据该匿名者爆料,队长扭到脚的原因是回广州时在机场边看手机边下台阶,喻文州慢吞吞发出一个省略号,群里瞬间刷起一连串狂笑表情。

“文州,手残也别拿脚出气啊。”叶秋冒出来调侃。

“老叶你滚滚滚滚滚!”匿名者秒回。

“黄少这名字匿得真有意义。”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插嘴,原话马上就被一群放假在家的职业选手们刷成满屏。匿名者回应,“你说我是黄少天我就是黄少天?你有证据吗?有吗有吗有吗?”叶秋却没再说话,只是在群里弹了下王杰希的名字,头像随即灰掉。

稍晚些王杰希才看到这张照片,这时他已经提前返回战队,刚从健身房出来,正准备去吃晚饭。翻到叶秋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时,他拿筷子的手停顿片刻,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估计着蓝雨差不多吃完饭的时候,他给喻文州打了个电话,对面很快接起,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很严重?”

“不严重,不过左脚暂时不能受力,走路得用拐杖了。”也许是机场医院战队三头折腾的关系,喻文州声音里有明显的疲倦,好在语气依然轻快。王杰希紧绷的神经悄悄放松下来,低声问,“怎么回事儿。”

“少天不都在群里说了吗,”喻文州咳了一声,像是想要掩饰尴尬,“本来想着落地给你报个平安,结果光看手机没看路,脚就给扭了。”

“你这平安报的。”王杰希无语一秒,觉得心疼,又觉得有点好笑,开口时语调就没忍住带了笑意。喻文州委屈地抗议,“我快痛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对于这个抱怨,王杰希只说,“扭个脚能有多疼,至于吗。”他不是在故意呛声,而是真的不明白,尽管他生过病,也经历过失去,但那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疼痛在王杰希的认知里,始终是一个模糊而难以触摸的谜。挂电话之前,他告诉喻文州,“我想到今年生日送你什么了。”

没过几天,蓝雨收发室把一个纸箱交到喻文州手里,箱子不重,寄的是航空加急件。王杰希不是会按常理出牌的人,这让喻文州很难不对他心血来潮想出的礼物抱有期待,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王杰希竟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寄给他一双运动鞋。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鞋盒之外,纸箱里还附有一个信封,里面是王杰希那套公寓的钥匙,一根细红绳,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只有简单的六个字,带着非常正式的句号和双引号,“我的就是你的。”

“红线拿来拴钥匙吗?”那天晚上,喻文州在视频里问。

“系身上。”王杰希说,“北方迷信,伤筋动骨系条红绳好得快。”

“我这是扭伤,又不是骨折。”喻文州嘀咕,乖乖弯腰把红绳系在脚踝。

“哦,你也知道不是骨折,”王杰希抬起眼睛,视频界面上只看到喻文州在灯光下柔软的发梢,“扭个脚成天叫唤得跟腿断了似的,你可真出息。”

“都说了我是真的怕疼,干嘛不信。”喻文州直起身,隔着屏幕冲他笑。王杰希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的意思很明确:你就编吧。


第八赛季蓝雨主场迎战轮回的次回合总决赛,王杰希是在公寓里看的直播。个人赛第三场结束,他立即合上电脑,换衣服下楼去了超市。看到赛后新闻速报的推送时,王杰希正站在冷鲜柜台前,速报共有三条,他的手指快速划过《联盟史上首次提前结束的总决赛!》和《黄少天:我什么也不想说》,最后停留在第三条的页面。读完新闻,他放下手机,把一盒肉馅丢进半满的购物车。

回到公寓后,王杰希归置好冰箱,开始打扫卫生以及准备双份的拖鞋睡衣和洗漱用具,等到琐碎事情都做完,已经过了零点。他的手机震动一声,是喻文州发来的一张广州飞北京的登机牌照片,王杰希没有回复,直接拨通他的号码,“我去接你。”

电话那边明显愣了一下,“我把你吵醒了?”

“本来就没睡,”王杰希说,“我马上开车去机场。”

“不用,开夜车不安全。”喻文州的声音有些模糊,“而且我有钥匙。”

“我乐意去接,别废话了你。”说完,王杰希就挂了电话。他喜欢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喻文州,也喜欢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喻文州的自己,但这一点,他并不打算让喻文州知道。


返程时依然是王杰希开的车,当然是他。路上车很少,交通顺畅无阻,挡风玻璃外未被灯火惊扰的夜色如沥青般浓稠漆黑,喻文州靠住车窗,一路始终闭眼不语,像是睡着。在标题为《喻文州:这次失利一切责任在我》的第三条新闻速报结尾,记者称更多发布会相关内容将稍后放出,但王杰希知道喻文州会在记者面前说些什么,不会有其他的可能。那时他们相识已近八年,喻文州却从来不曾改变过,他那些漂亮的固执与坚定和他的锋芒一样暗藏在温和之下,反而更具致命的杀伤力和吸引力,前者对敌,而后者是对王杰希自己。

到了公寓停车场,王杰希熄火下车,喻文州没有带任何行李过来,两手空空跟在他身后。电梯平稳上行,两人各自沉默,直到房门打开又闭合,喻文州终于抬手扣住王杰希的腰。王杰希转过身,用力地抱紧他,喻文州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疲惫般的叹息。他身上还有未散尽的火锅味道。

“炸酱面吃吗?”王杰希慢慢摸着他的头发,“家里有肉馅。”

喻文州说,“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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