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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向有限的眼睛致以无限的歉意

【喻王】就这样(二十二中)

慢热慢更


(二十二)你固执得真漂亮


收到短信的时候王杰希还没从轮回场馆出来,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媒体方陆续撤离,拥挤在会议室原本就狭窄的出入口。几小时前全明星周末开幕式上全息投影技术的完美应用证明了这是个好的开始,而首日新秀挑战赛中的诸多爆点,更是对联盟梦寐以求的进一步商业化百利而无一害,冯宪君喜上眉梢派助理传话,几位出席发布会辛苦,等下干脆一起吃个宵夜。吃饭是假,应酬是真,周泽楷捧着保温杯坐在一边,本来看天看地只等散场回家,听完这话嘴张了张,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王杰希对此本不该有什么所谓,只是这一次,有人在等他。

“不好意思。”他锁上手机,向助理小姐欠起身。胸口挂有工作证的年轻女人反应很快,“王队有局了?”

“家事。”王杰希笑笑,“麻烦你跟冯老说声,谢他抬爱,宵夜还是改天。”他停了停,转身望向周泽楷,“周队刚才也说今晚队里有事儿,对吧?”周泽楷呆呆愣住,直到发现王杰希在以几不可察的幅度冲自己眨眼,才在恍然大悟中连忙点头,“对。”

他们的小算盘想必不可能瞒过专业人士的眼睛,女人却没有点破,打趣几句便踩着高跟鞋匆匆离去。周泽楷暗暗松了口气,等到再抬头准备向王杰希道谢的时候,对方已经溜得不见踪影。


那是个极冷的沪上冬夜。小寒刚过,寒流呼啸向南,就在九个小时后,早间新闻会宣布这是上海自零八年以来最为严寒的冬天。王杰希在场馆侧门站定,不远处手机光源一晃,喻文州隐藏在毛料里的面孔骤然变得清晰。他穿着很厚的黑色羽绒服,眼镜帽子全副武装,像一团饱满的雷雨云慢悠悠向门口飘来,王杰希问,“你把你家棉被穿来了?”

“我怕冷嘛。”喻文州扯了扯围巾,语气坦荡得王杰希都不好意思说他娇气。他捏捏喻文州帽子上的毛线球,“怎么就你自己。”

“少天带孩子去了。”喻文州笑。

王杰希一怔,随即醒悟,“新人。”

“秘密武器。”喻文州用手指冲王杰希比出一把手枪,小小一罐热咖啡握在他的掌心,王杰希抬手抓住那根准确无误抵在自己心脏位置的食指,它很凉。“咖啡你拿着暖手吧,我们今年冬季队服换了厚的,我不冷。”他把那只手和咖啡罐一起塞回喻文州羽绒服口袋里,话说完,迈开长腿向大门外走去,“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走。”

喻文州跟在后面打量他,“你队服看着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什么眼神儿啊,里面添了起码一倍的鸭绒。”王杰希说。

“没看出来。”喻文州摇头。

“那我脱了给你验个货?”王杰希扭头看他,喻文州瞬间无语,他觉得像王杰希这种能把这样一句话说得如此正气凛然的才能也挺少见的。


他们并肩站在红绿灯闪烁的路口,身体自然地挨着,吃饭的地方就在单行道对面,是一家据周泽楷说极为正宗的本帮菜馆。王杰希原本的打算是一个电话直接打过去,但最后还是按照喻文州的建议,改成发短信给他。周泽楷回信飞快,除了饭店地址和步行路线,还有附近几家甜品店的推荐,详细到具体的菜式对比评价,最后附带一句,多谢王队。

“周队谢你什么?”快吃完的时候,喻文州忍不住好奇。

王杰希小心吮掉小笼包的汤汁,含糊不清地说,“谢我救他于水火之中。”

“冯主席又想抓你们吃饭啊。”喻文州撑着下巴乐,王杰希嗯了一声,“我不吱声周队肯定跑不掉。”他放下筷子,接过喻文州递来的汤碗,“年轻人,还是功力不够。”

“我可不这么觉得。”喻文州说。

“反正韩队肯定这么觉得。”王杰希小口喝着汤,有光斜斜照亮他削瘦滚动的喉结。

喻文州慢慢开口,“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韩队和孙翔。”

王杰希动作一顿,但没再说话,只是两三口喝掉最后那点汤。“这附近有个公园,”他把空碗放下,“想去走走吗?”


那其实不是个很好的主意,因为零度差不多就已经是喻文州所能忍受的最低气温。这种情况在他退役定居北京之后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改善,但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然而此刻,王杰希看起来自在极了,他姿势标准地打着水漂,石块在湖面轻跃,直至沉入月光不能及的湖水深处。

优秀的身体素质和感知上的迟钝让王杰希并不畏寒,事实上,他几乎不畏惧任何会给身体带来不适的东西,而喻文州很快就会发现这一点。喻文州怕冷,也怕疼,对于世界上绝大多数事物,他的感知都敏锐异常,并且他从不认为在爱人面前坦诚自己的感知是件羞耻的事,无论这个感知是正面,还是负面;而在这一点上,王杰希和他完全相反。二十四年不曾痛哭过的日与夜,让王杰希如同鲁珀特的泪滴般透彻而坚硬,喻文州不否认这种性格的迷人,但他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件好事。

“我看见你起立鼓掌了。”王杰希拍掉手上的土,转身看向坐在长椅上的喻文州。

“嗯。”喻文州拖出一声长音,“看你输给小朋友我开心嘛。”

“英杰今年十六。”王杰希说,“按虚岁算他都十七了。”

喻文州点点头,“他真年轻。”

王杰希不置可否,“你就没别的话想跟我说?”

片刻安静后,喻文州靠住椅背,“你提到的那部电影我看了。”

“哪部?”

“真正美好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消失。”喻文州语气平静,“所以我没别的话想说。”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他们在微暗的路灯光下看着彼此,喻文州神情庄重,王杰希却抿起嘴角。他坐到喻文州身旁,轻轻握住他藏在袖口的手,直到他们十指紧扣。“你知道之前复升跟我说什么,”王杰希仰起头,“他说我肯定骗不过你和叶秋。他担心你们会说出去。”

“叶秋不会说。”喻文州闭着眼。

“当然。”

喻文州耸肩,“就算他说出去,现在你也没办法找到他人然后来场真人PK。”

“他今天就在观众席。”王杰希声音不大,喻文州忽地睁开眼睛。“我在台上的时候看见他了。”王杰希说。他不可能会看错,没有任何一个荣耀人会看错。那是一个时代的起始和终结。

“非战之罪。”喻文州声音喃喃,像是惋惜。

“咱俩能看明白的事儿,叶秋心里更不可能没谱。他早晚会回来,”王杰希用拇指挠他手心,“你们这些玩儿战术的——”

“玩儿战术的,你也别想往外摘。”喻文州倾过身,王杰希下意识挺直脊背,他们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吸,就是近在咫尺的距离。“要是我说出去,”喻文州轻声耳语,“你打算怎么办?”

“那就只能灭口了。”王杰希以同样的气声回答。他抬手摘掉喻文州的眼镜,而喻文州扶住他的后脑勺用力吻上来,他们的嘴唇贴在一起,两道影子映上地面,在风声里延伸交缠。


他们回到酒店时邓复升还在洗澡,房间里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温柔。“今年你还跟黄少天一屋是吧,”王杰希把背包随意丢在茶几上,背对门口开始脱外套,“我可不送你上楼,跟他说一次话我能减寿十年。”但喻文州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他的背影。不能怪我眼神不好,他在心里说,王杰希瘦成这样,没人能准确判断出他外套的薄厚。

被调至静音的客房电视停留在电竞频道,新秀挑战赛正重播到第二场的高潮,熔岩,雨滴,困兽之斗。王杰希在说些什么,喻文州却没有再听。腰际被轻柔环住的瞬间王杰希有那么一刹那的紧绷,又在下一秒彻底放松,他看见自己从舞台上走下来,而高英杰还站在那里,神色中有局促,也有不安,而更多的,是全然的兴奋。台下掌声雷动,欢呼汹涌,他听得到,他什么都可以听到。王杰希平静地看着电视屏幕,他想到林杰,也想到方士谦,是啊,他真年轻。

王杰希想,他真年轻。

“我一点儿遗憾都没有。”王杰希说。他像是在笑。

喻文州说,“我知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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